陆白拎着麦当劳的纸袋走进医院时,被迎面走来的同事和病人投来难以置信的目光,他当然知道作为一个医生应该以身作则尽量少吃所谓的垃圾食品,只是汉堡咖啡是他在美国最常吃的午餐,简单快捷,正好医院街角处就有一间,于是陆白开车路过时便很自然地走了进去。
不想回办公室在大家诧异的眼光中用餐,于是陆白径直走到了办公室同层的空中花园吃午餐。所谓的空中花园,其实就是楼层中的错层空间,医院前几年为了改善医疗环境,在每个错层都装上了高高的玻璃围栏,地上种了些绿植,还摆放了太阳伞和休息的长椅。陆白办公室所在楼层本来就是研究办公室为主,因此人更少,有空坐在那里喝杯咖啡休息一下倒是不错的选择。只是陆白回国后一直忙碌着,今天竟然也是第一次走进去。
推开空中花园的玻璃门,陆白发现一个小不点正背对着玻璃门,坐在一张太阳伞下的长椅上。陆白本想坐在另一张较远的椅子上用餐,可不知道是脚步声还是麦当劳的香气吸引了小不点,他竟然转过头来看着陆白微笑。小巧的脸上长着双黑漆漆的眼睛,满是天真地笑起来后露出白白小小的乳牙,还有一对小小的梨涡,陆白突然想起了程以沫来,于是神推鬼使般走到小不点身旁坐了下来。
陆白其实不太善于和小孩子打交道,有时候病人是小孩子时他总会略显得手足无措,护士们总打趣说孩子就是陆白的死穴,但陆白心里知道他只有一个死穴,那就是程以沫!
“叔叔好!”
陆白还想着怎么开口,却没想身边的小不点看见他走过来坐下后,竟然一点也不怯生地先说话了。
“嗯,你好。”陆白愣了一下,低头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小不点,剪了个小小圆圆的锅盖头,穿着应该是幼儿园的制服,小书包正放在身旁,腿上铺开一本画册,陆白看了一眼,竟然是本宇宙漫游内容,微微有点吃惊。
“叔叔你在吃麦当劳哦!”小不点盯着陆白手上的午餐说。
“嗯,这是我的午饭。”陆白以为小不点想吃,于是便打开纸袋准备将汉堡拿出来分给他。
“叔叔等一下!”只见小不点突然喊了一句,转身打开自己的小背包,翻了一下拿出了一瓶免洗的消毒洗手液,朝着陆白示意:“叔叔,手。”
陆白不禁笑了笑,顺从地把纸袋放到一边,伸出了双手,只见小不点低头小心地在他两只手上各滴了一滴洗手液,嘴里念念有词:“吃饭之前要洗手,手心手背都要搓。”
看着陆白按照自己的口诀洗完了手,小不点开又对陆白露出了无邪的笑容。这时陆白拿出了套餐里面的汉堡递给小不点:“你要吃汉堡吗?”
小不点看了看汉堡,又歪着头看了看陆白,嘟起小嘴说:“这是叔叔的午餐,我不能吃,谢谢叔叔。”说完便又低头开始看摊开在腿上的画册。
陆白拆开汉堡的包装纸,咬了一口,余光瞥到小不点画册上正在介绍“旅行者一号”,于是便也来了兴趣,微微凑过去看着画册。
陆白的影子投在画册上,形成一道阴影遮住了小不点的光线,小不点抬头看了看边吃着麦当劳边凑在自己身边看画册的陆白,便大大方方地把画册挪到了他和陆白之间。
“叔叔,你知道旅行者一号吗?”小不点指着画册中一艘太空探索器的图片问道。
”嗯,它是1977年NASA发射的无人外太阳系空间探测器,到现在已经运行42年了。”陆白看了眼图片,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曾从书里面看过关于旅行者一号的资料,由此燃起了他对天文学的兴趣。
“书上说它要去太阳系的边缘看一看,可是书上没说它到了没有。”小不点将画册往后翻了翻却没找到关于旅行者一号更多的资料。
“没有,直到今年NASA发布的最新数据显示它还在距离太阳211亿公里的地方,可是它到明年燃料就会耗尽,估计是飞不到太阳的边缘了。”陆白修长的手指点了下画册左下角的一个标注,标注显示2013年人类科学家曾以为旅行者一号已经到达太阳系边缘,但后来证明并没有到达。
“啊?那它之前这么辛苦走了这么远的路不就浪费了。”
“不,不能这么认为。人类探索宇宙的每一步都是一种进步,科学的研究永远没有尽头。NASA有一句名言“Never Stop Looking Up”就是这个意思。”
“Never Stop Looking Up?”小不点估计是没听明白这句英文,磕磕巴巴地重复了一次。
“对,意思就是:永远不要停止探索的脚步。”陆白点了点头,认真地说。
“哦~我明白了!嘻嘻,叔叔好厉害哦!”小不点恍然大悟地笑了笑,抬起头看向陆白,小小的梨涡又荡漾在脸上。
陆白没想到自己会和一个小不点聊这么多,而且小不点看起来顶多5、6岁的样子,以他现在的年纪并不能明白此中的含义,但陆白却从小不点身上看到了自己小时候的样子,安安静静地看着书,思考着未知的浩瀚宇宙。
当看见他看见小不点脸上那对小梨涡时,内心又忍不住颤了一下,于是把才吃一半的汉堡收了起来放回纸袋,准备起身离开。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转过身来问:“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家长呢?”
“我在等外婆!叔叔再见!”小不点朝陆白摆摆手,又继续低头看画册。
陆白点了点头,心想应该是某个患者家的孩子,这层楼人不多,孩子一个人虽然不太安全但应该问题也不大,于是便转身朝办公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