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知晓了他人的到来,接下来的事儿就好办多了。
小小的孩童骑着老黄牛冒着小雨穿梭在春间的小道上,像是一个着急归家的牧童。
柳元昭闻着身上刺鼻的香粉味,向来都是瘫痪的面上露出了几分嫌弃。
天呐,这味道熏得她差点儿翻下牛背去。
这香粉也是从村子里“买”的,为的就是防止别人通过她的气味找到她的位置。
万事备一手,活到九十九。
一发现有人在跟踪她,柳元昭就在身上洒满了香粉。
她知道香粉很香,却没想到香得这样过分。
好在有雨和风,冲散了不少的味道。不然柳元昭怕是要闷死在这香粉味里了。
雨水迎面扑来,柳元昭觉得真是天助我也。
想要摆脱气味追踪者,一是可以掩盖住自己身上原本的气味,比如撒些香粉。
二是处理掉身体上原本的味道,比如沐浴一番。
而这不大的雨水就能将她身上原来的一些味道给冲下去。
双管齐下,效果很好。
感觉到那人没有再跟过来,柳元昭有些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柳元昭觉得头顶一片湿凉,一摸,才发现斗笠的顶上破了一个洞。
随手在路边扯下几片宽大的树叶,遮在破洞处,柳元昭总觉得自己忘了些什么。
雨从天而降,愈发凶猛。
感受着雨水从零星几点到密密麻麻的到处都是,柳元昭觉得这雨下得也并不全是好事。
雨打在身上,浇湿了单薄的衣衫。春风一吹,冷得柳元昭连打了几个颤。
有雨水滑到小腿上,柳元昭发现烧伤的中间地方一点儿也不疼。
倒是烧伤的周围有些疼,就像是平静的油锅里滴了几滴水一样炸欢欢的疼。
从寺庙里出来的时候,因为伤口不怎么疼,再加上逃出生天后心情有些激动,一时之间竟然忘了这回事儿。
治疗烧伤的草药很是平常,在这里却没有。
柳元昭记得在村子里的几户人家门前都种了有。
这路途虽是不远,但现在掉头回村子,恐怕会撞上那个人。
柳元昭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儿去赌,只能忍受着伤口的疼痛。
这件事虽然也是一件被忘记的事情,但柳元昭还是觉得有其他什么事儿给忘了。
摇晃了一下有些昏沉的脑袋,用手扶额,柳元昭才惊觉自己有些发烧了。
应该是伤口淋雨后,造成了局部感染,从而引起了发烧。
低头看向腿上的烧伤,柳元昭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后,发现她之前的推断有些失误。
被烧伤的中间地方干燥,皮肤褪色,有些焦黄,没有水泡,无疼痛感。
这**的不是三度烧伤的症状吗?
她就说怎么不疼呢,原来是神经末梢给烧坏了。
好在伤口不大,不用进行植皮手术。不然柳元昭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里可没有前世的那些技术。
撕下一块布条小心地缠上后,柳元昭把柳树枝挥舞得更快了。
现在伤口沾了雨水,有些红肿,看来是感染了。要是不抓紧治疗,这伤可得花费小半年的时间。
柳元昭咽了一口口水,觉得很是口渴,这应当是烧伤后的高热现象。
雨下得更大了,柳元昭小小的身影就像是海面上的一艘孤帆,仿佛一个浪花打来,就会粉身碎骨。
柳元昭被雨水糊住了眼,用手抹了一把,隐约间看见前方有一个村子。
柳元昭心中发笑。
真的是,发个烧连脑子都烧坏了,竟然出现了幻觉。
老黄牛驮着柳元昭在雨中一步一步地向着这个幻想里的村子走去。
即使是幻觉,柳元昭也不愿意放弃。
她的小命儿可大着呢,绝不会轻易就这么没了。
柳元昭已经不能挺直腰地坐在牛背上了,此时的她正趴在老黄牛的背上。
两只小手用力地抓着绑在牛鼻上的牛绳。
老黄牛仿佛是知晓了柳元昭的急切,“哒哒哒”的牛蹄踏在地面的声音更急了。
脑袋也开始痛起来了。
柳元昭抬起头,看着眼前模糊不清的村子,只觉得好远好远。
通往希望的道路上总是困难重重。
前方出现了一大片的荆棘丛,柳元昭不想绕路,也不能绕路。
拿起柳树枝狠狠一抽,老黄牛便驮着柳元昭冲进了荆棘丛。
柳元昭没有钢铁一般的身躯,只能用希望当做盔甲,去迎接即将到来的伤痛。
老黄牛进到了荆棘丛后,就不愿前进了。
柳元昭听着老黄牛的哀嚎,狠下心驱使着它前进。
得了命令的老黄牛再次向前冲去。
柳元昭伏在牛背上,耳边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声音。
她听见荆棘丛中的灌木将刺刺入肌肤,扎进肉里的声音。
她能听见老黄牛发疯似的叫声。
她还能听见死神来临的脚步声。
老黄牛被带刺的灌木刺得发了狂,一个劲儿的带着柳元昭在荆棘丛里乱撞。
此时的柳元昭已经没有了太多的力气,控制不了发狂的老黄牛,只能由着它去。
大滴大滴的雨水犹如子弹一般射来,打在柳元昭的背上生疼。
她的脑子里混乱极了,像是要炸掉了一般。
老黄牛终于驮着遍体鳞伤的柳元昭冲出了荆棘丛。
“哞——”它获得了新生。
雨变小了,村子也不再若隐若现。
一切都快变好了。
柳元昭看着即将到达又真实存在的村子时,紧绷的弦松了些许。
她好想舒舒服服地睡一觉,什么也不用管。
觉察到自己有想睡觉的念头,柳元昭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起身就给了自己一巴掌。
坐在牛背上,柳元昭觉得这一巴掌打得她是头晕目眩的,但好歹清醒了些。
感受着胸腔中极速跳动的心脏,柳元昭才觉得自己还活着。
刚才的柳元昭害怕极了,她怕自己这一睡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如果她从未获得过新生,她也不会如此畏惧死亡。
激动之下的力气哪能持久,柳元昭那一巴掌费得力气可不小。
没过一会儿,柳元昭身子就软了下来,失了力气,趴在了牛背上。
被荆棘刺破的衣衫上沾满了丝丝血迹,被雨水一沾,就晕染开来,染红了整件衣服。
牛蹄下是老黄牛陌生而熟悉的田垄,周围全是一片青色。
从上往下望去,只觉得有朵娇俏的红花盛开在这青色的田地间。
柳元昭眯着眼,看着地上的青草。思绪又飞远了。
也不知道,到了村子里会不会有人救助。
若是有人肯救助,又需要些什么报酬。
要是这村子里没有医者,救不了她,会不会将她扔出来,任她自生自灭。
………
明知道想这些事情会头疼会劳费心神,可柳元昭还是控制不住。
事关生死,有些事情是不得不考虑的。
一路思索,柳元昭终于看到了村口。
村子近在眼前,柳元昭却突然失了意识,跌向地去。
人在接近希望的一瞬间,总会莫名地卸下之前的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