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灰袍人表情淡然，他背负着双手，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奇异气息，似与天地相融。
林夙千万般念头刹那间划过脑海，而后镇静开口道：“晚辈只是无意闯入，不知前辈在此，若有打扰，还望恕罪。”
“如果前辈不介意，晚辈能否告辞？在下出来已久，家师想必该着急了。”
林夙说完，又是一个拱手，满脸诚意。
灰袍人双眸深邃，似乎是修炼了什么邪异瞳术，让林夙心神恍惚。
“你的师尊，是何名讳？”灰袍人问道。
“晚辈师从观澜宗，默云子正是在下师尊。”林夙甩了甩头，待心神回复正常过后，才不卑不亢地开口回道。
话毕，林夙想从灰袍人脸上看出点什么东西。但很可惜，后者表情依然平静，不起任何波澜。
“观澜……”
灰袍人口中念着这两个字，若有所思。
“忘记了历史的人，如今却自称观澜，当真是可悲。”
灰袍人摇了摇头，似乎对于林夙口中的观澜宗很是了解。
林夙心里升起疑惑，不明白灰袍人话里含义。
“不过我不希望太多人知道我来到这个地方。”灰袍人沉默半晌，而后如此开口道。
“前辈，你……”
林夙内心一跳，嗅出了些许异常的味道。
灰袍人不言语，脸上有悲悯之色，他缓缓抬起了右手。
随着一抹金光乍现，一个金色的字符开始渐渐浮出。
林夙顿时头皮发麻，后背更是冷汗直下，一股危机感自心头诞生。
先前从这灰袍人不费吹灰之力斩杀坻青王蟒来看，此人修为比他高出太多，甚至和默云子也相差无几。
而更让林夙心底惧寒的，是在他直面这金色字符时，心里竟兴不起任何反抗的念头。
“前辈，在下师尊就在附近，到时候怕是会产生误会。”
事到如今，林夙不得不抬出默云子，希望能震慑住这灰袍人。他嘴上一边说着，身体也已经做出了反应，摆出防御之姿，手中的篱边剑暗芒涌动。
这一刻，林夙仿佛又回到了落月地的地宫，面对那具张问山的干尸。但这一次，灰袍人更让他绝望。
“那又如何？”
灰袍人不为所动，话音落地之际，掌心的金色字符赫然成型！
他五指缓缓扣下，那个字符慢慢地飞脱出来，朝着林夙而去。
林夙眼角一跳，想要躲开，但发现周遭如凝固一般，动不得分毫，只得眼睁睁看着那个字符飞向自己。
砰！
林夙胸前溅起血雾，一股无法言喻的剧痛传递而出，让他忍不住闷哼。
尤其是那诡异的金色字符，在接触到他的刹那，便如同附骨之蛆般印在了他的身上，散发出炙热的高温。
嗤嗤嗤——
林夙身子巨颤，面色苍白如纸，他甚至能闻到一股焦臭味。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苦使出此番手段！”
林夙怒目圆睁，在接下这一道金色字符过后，他能明显觉察到灰袍人留有余力。
他不过神盘三凝之修，怎么可能承受得住灰袍人全力一击。
灰袍人淡淡一笑，眼中戏耍之色褪去。
“如你所愿。”
灰袍人再次伸出右手，朝着林夙推出一掌。
一个金色漩涡立时凝形，呼啸着向林夙扑来。
林夙胆战心惊，生死危机乍现，这个金色漩涡散发出的气息，甚至比先前灰袍人斩杀坻青王蟒时使出的神通还要骇人。
林夙再次运转修为，然后他惊奇的发现，可能是因为刚才金色字符的攻击，那股环绕周身的禁锢之力有了些许松动。
林夙没有丝毫犹豫，口中低吼一声，丹田内神盘蓦然逆转，灰气四溢。
“缺势！”
江河入海流疯狂运转，体内灵力涌动，借着这一股瞬间的冲击，林夙彻底挣脱了那股将他定住的奇异力量。而后瞬间做出反应，篱边剑刷刷斩下，立时就是十道剑气呼啸而出。
当十道剑气融聚过后，化为了那十丈之巨的缺势剑气！
而那缺势剑气之上，其刃口处，还有灰气萦绕。
这一击，林夙将这几天积攒的灰气消耗了几乎九成九，这是他现如今能发挥出的最强一击。
缺势剑气呼啸，狠狠斩在了金色漩涡之上。
但缺势剑气看似气势非凡，在相撞过后却是泥牛入海，直接被那金色漩涡吸收。
林夙眼神顿时一暗。
似乎……要死了啊。
那金色漩涡速度不变，看上去明明很是缓慢，一个侧身就能躲过，但林夙却无能为力。
林夙不由得露出惨笑，在他闭上双眼准备迎接死亡之时，却感觉到那逐渐逼近的金色漩涡突然停了下来。
睁开眼，他发现灰袍人脸上表情异样。
“轮回气？”
灰袍人皱了皱眉，他抬起右手，那与林夙近在咫尺的金色漩涡仿佛受到召唤一般，飞向其手中，没入了掌心。
“你与地府是什么关系？”
灰袍人看了看自己掌心，而后抬起头，死死盯着林夙。
这还是林夙第一次发现灰袍人出现这样大的情绪波动。
他居然看见了灰袍人眼底深处的一丝忌惮。
如此种种，让他有了一个想法。
“你说呢？”
林夙不动声色，脸上有刻意伪装的神秘。
灰袍人终于从半空走了下来，径直走到林夙跟前。
林夙只感觉呼吸都要滞住，灰袍人给他的威压实在是太大了。
“有趣。”
灰袍人饶有兴趣地看着林夙，他伸出一指，直接点在了林夙眉心。
林夙无力反抗，身体升起一股被窥视的感觉。
他神念一动，最后一点灰气开始在自己体内溢散，去回应那灰袍人的探查。
良久，灰袍人收回了手指，眼里有精芒划过。
“也罢，既然你与地府有关联，今日暂且放你一马。”
灰袍人重新背起双手，审视着林夙。
林夙内心稍稍松了口气，但没有表露出来，他刚想开口，灰袍人便直接打断了他。
“不过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林夙不说话，他死死盯着灰袍人。胸口的剧痛还在继续，虽然随着灰袍人收手之后，那字符也随之褪去。但遭受到这样的无妄之灾，仍谁也不会有好脸色。
“我要说不呢？”
林夙擦去嘴角血迹，既然决定狐假虎威，便彻底继续下去。
“这可由不得你。”
灰袍人只是摇摇头，他伸出手，从发丝间取下了一个金色小球。
小球和一般苍蝇大小无二，金灿灿的，如同一粒黄金。
林夙看着灰袍人手中的金色小球，正迷茫着，就见到那颗金色小球突然抖动了一下，而后竟然从上面伸出了四对小足。
在林夙一脸震惊中，那颗金色小球变成了一只金黄色的甲虫，嗡嗡地飞了起来。
金色甲虫飞向了林夙，在其头顶盘旋一周后，在林夙猝不及防中，钻入了他的眉心！
“你！”
林夙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他猛地摘下了面具，其眉心处，多出了一个金色的斑点。
“此虫名为邺渡，平日里会在你体内蛰伏，倒也不会产生什么影响，但如果我将其唤醒……”
灰袍人淡淡说着，也不见其有何动作，林夙眉心的金斑就蓦然一亮。接着，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感自林夙脑袋里爆发出来。
“啊！！！！”
林夙忍不住惨叫，更是翻起了眼白。这感觉，就像是有个人将手伸进你的脑袋搅动着你的脑仁一般。
灰袍人看着眼前林夙的惨状，居然起了轻笑，林夙的惨叫让他眯上了眼睛，似乎在沉浸其中。
很久过后，连林夙的叫唤声都时断时续之际。灰袍人许是折磨够了，这才让那邺渡虫继续蛰伏起来。
林夙砰的一声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林夙双手撑地，狼狈不堪，他仰头看着俯视他的灰袍人。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刚才你的态度让我很不爽，略施惩戒罢了。”灰袍人缓缓说道。
林夙后槽牙咬得咔咔响，此刻他能清晰感觉到自己脑子里有一只虫子存在。刚才让他痛不欲生的动静，便是那只虫子造成的。
现在，那只名为邺渡的金黄小虫，正在他脑子里蛰伏。只要灰袍人意念一动，随时可以苏醒。
也就是说，林夙的生死，就在灰袍人一念之间。
“三年后，我在第六城等你，到时你便知道我所为何事，若是不来，那邺渡虫便会苏醒，后果你应该清楚。”
“如果我能成功进入那里，到时候少不了你的好处。”
“来与不来，你要好好考虑考虑。”
灰袍人冷冷看了一眼林夙，转身离去。
林夙双手撑在地上，十指抠进了泥土，指甲缝都被撕开，鲜血淋淋。
他看着灰袍人离去的背影，一言不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