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了，我很不喜欢你的眼神，所以我决定让那只虫子苏醒过来，你可要记得定期给它喂食。”
在灰袍人身影彻底消失之际，从天边传来了其狂妄至极的笑声。
林夙垂下眼眸，胸口以及十指连心的痛楚不及半点他心中的屈辱。
“这个世道，弱小，就只能任人宰割……”
他双手慢慢用力，硬生生从地面抓出了两团泥土。指甲缝被泥土撑开，新鲜的血肉被泥土侵蚀，林夙心里竟然生出了些许病态的快感。
林夙慢慢站了起来，泥土从指缝滑落，眼中渐渐有了坚定。
“我要变强……”
林夙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念头，今天发生的一切，是他从未经历过的。
哪怕是在落月地，面对那天玄上人和马仲，都没有带给他这种感觉。那种生死不由己的感觉，让他既屈辱又渴望。
屈辱的是灰袍人对他的所作所为，渴望的亦是灰袍人身上那股绝对的力量。
“三年……我会去的，第六城……”
林夙摸了摸眉心的金斑，眼中闪过寒意。他将面具重新戴上，双手泥污遍布，却满不在乎。
“但那个时候，我不要再像如今一样，生死都在他人一念之间，被别人掌控的感觉，我很讨厌……”
林夙慢慢自语，他向前走了几步，踩着青色的积水，看着眼前坻青王蟒碎成无数块的尸体，胸口还在作痛，他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灰袍人口中的第六城，林夙知晓。
大昱皇朝共有三十六城，排在前十的城池，分别以第一到第十来命名。
而林夙所在的观澜城，在整个大昱皇朝城池当中，实力排在中下游。
“第六城……有点熟悉……”林夙自言自语，双眼露出回忆。
“在落月地的地宫里面，从张问山的干尸口中我听到了仙月山一词，回到宗门过后，我专门去翻阅过典籍……”
“仙月山，出自第六城，此城比观澜城大了不知多少，里面修仙门派大大小小加起来近千之巨，但第六城唯一的声音，便是仙月山！”
“灰袍人为何让我在三年后去第六城等他，他和仙月山之间是否有关系……”
林夙双指摩擦，将粘黏在上面的泥土搓成了一个小球，忍住痛楚，他继续思考起来。
“灰袍人没有认出灰气的来历，与张问山一样，将其认成了轮回气……或许，此后灰气若是不慎暴露，我可以以此为托词。”
“但是张问山最后还是认出了灰气并非轮回气，这灰袍人为何没有认出来？”
林夙皱起眉头，有些不解。
“当时张问山是以神魂接触了灰气，而灰袍人，是以神通觉察到了我体内的灰气，或许这是关键。”
林夙眉头舒展，这里面的差异，恰好解释了灰袍人为何将灰气错认成了轮回气。
“不过他口中的地府是什么东西，是某个组织，还是说是指某个人？”
林夙回想起灰袍人提及地府时脸上的错愕，让他心里对于地府这个词的感观充满了神秘色彩。
“灰袍人误以为我体内的灰气是轮回气，才断定我与地府有所关联，也就是说，我可以理解成拥有轮回体的人，都是地府的人，这么一想，地府更加可能是某种组织一样的存在。”
林夙心里反复推敲，最终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他眼露震惊，深深吸了一口气，能够让灰袍人都忌惮的地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我虽然修行时间不长，但在宗门时，闲来无事也翻阅了诸多典籍，所有我读过的书籍上面，都没有关于地府的记载，或许这是到了一定境界才能有资格知晓的东西……”
林夙越深想，越发觉了自身的不足，不管是修为，还有见识。
一个外出闯荡的念头开始自心中萌芽，但林夙自身却浑然不知。
林夙仰头看了看辽阔的天际，恰好看见有一只大鹰捕杀了一只小雀。
这一切林夙尽收眼底，良久，他收回目光，看向了前方。
抬起脚，林夙继续往青色水潭里面走去，那坻青王蟒已死，他清楚的记得，灰袍人只取走了它的一对毒牙。
在混浊的水潭里摸索半天，除了腥味极重的碎肉外，林夙再没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林夙也谈不上失望，他顾自回到了陆地上。在刚才的过程里，他突然又想到了一些事情。
“从那灰袍人话里不难推断出，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否则也不会对我起杀心，难道说……这蓬莱林也有什么隐秘不成？！”
林夙猛地转过头，死死盯着周遭的丛林，这突如其来的想法，让他心里有了异样。
蓬莱林一如既往的安静，除了偶尔滴落的水滴声，和天空中时不时的妖禽鸣叫，再无其他。
这是比安静多了一丝林夙自身恐怖情绪后的寂静。
“试炼地，果然不同寻常，落月地有神木门遗址，那这蓬莱林又有什么？”林夙自说自话，刚才他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东西，就是灰袍人来这蓬莱林的目的。
林夙越发的奇怪起来，这蓬莱林虽然也是试炼地之一，但远没有落月地一般的神秘传闻。
“那个人真的只是为了坻青王蟒的一对毒牙么？”
林夙眼里忽闪，灰袍人这样大动干戈，甚至还要特意隐藏行踪来夺取一个天命妖兽的毒牙，这里面矛盾实在太大。
“他来蓬莱林的目的，是否和三年后有关，在我体内种下邺渡虫，到底是有备而来，还是临时起意……”
林夙神色纠结，这一切就像是一个凌乱的线团，只有找到首尾才能将其解开。
“不过专门为了我而来不太可能，我出现在这里，只是个意外，灰袍人不可能提前预见。”
“但可以换个说法，他是为了轮回气，他来蓬莱林最终目的尚不明确，但现在我可以确定，轮回气更像是他的意外所得……”
林夙眼里终于有了明悟，这里面，轮回气才是关键。
灰袍人不杀他，也许地府在里面起到了很大作用，但轮回气，才是最重要的原因！
“他让我帮忙，准确地说是想让我体内他误以为的轮回气帮忙，也许在三年后，他要去某个地方，而那个地方，只有轮回气才能进入，或许有些绝对，但不可否认的是，轮回气在那个地方，能起到关键作用！”
“不然也不会将时间定在三年后，如果是炼丹，或者是炼器需要轮回气，他大可以就地将我斩杀，虽然也不排除地府威慑的原因，但三年后这么准确的一个时间……”
“三年……更像是某处秘境开启的时间，就像是观澜宗里面的雾界！”
“轮回气，就是那一把钥匙！”
林夙眼露精芒，浑身上下多出了一种拨开迷雾的舒畅感。
而林夙不知道的是，他其实分析得很对，至少对于灰袍人在他体内种下邺渡虫的原因，已经推断出个八·九不离十了。
……
蓬莱林正北方，有一座高峰。
先前出现在汗青林区域的灰袍人在这里露出了身影，依旧是那身灰袍，依然是那副淡然的表情。
不过在其眼底深处，多出了一丝喜意。
“能在这里碰到拥有轮回气的人，这倒是没想到的，不过这也省了我不少功夫。”
“不过那小子是不是地府的人还有待考究，虽然身怀轮回气，但我没有在他身上看到地府的标志。”
“难道说那小子还未被地府吸收？也有这个可能，如果是这样，那我更加不惧了，地府虽然势大，但这种情况，他们出手是占不了理的。”
想及此处，灰袍人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灰袍人在高峰上走走停停，时不时站在峭壁上向外面看去，整个蓬莱林都呈现在他的眼底。
“坻青王蟒的毒牙已经有了，只是有点可惜，境界太低，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得住。”
“不过配合其他几样准备的东西，想来应该够了。”
灰袍人手中握着那对黑色毒牙，眼睛微眯。
“要不是我偶然翻到那册古籍，还真不会来到这贫瘠之地。”
“山海宗的敝衍龟，若能将其收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