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缓缓睁开肿痛的双眼,窗外的强光照得我有一瞬间眼前一片白茫茫,什么也看不见。今天竟然是个大大的晴天。
睁开眼后我才发现,并不是外面的太阳,而是头顶悬挂着的通明刺眼的白炽灯,灯泡特别大,有好几个正在我头顶盘在一起,还正发出“滋滋”的电流不稳声。我蓦然意识到那是手术室用的那种灯。
我惊恐地环顾四周,果然看到了许多医生和护士正挤在狭小的一间手术室,人人都手忙脚乱、神情慌张。一个中年医生回头冲一名护士愤怒地吼叫着,但是我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却见他一怒之下将护士手中端着的一个盘子给打翻了,许多银色的冰冷的手术工具掉落在地,都是一些锋利的刀具之类,但是我定睛细看,却发现制式都显得特别奇怪,锋利的头部都是弯弯曲曲的,倒像是挠钩,我猛然意识到这是用于施刑折磨人的工具。
我再俯身朝我身上望去,发现所有人都在肚子上做着什么,他们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正在我肚子上做着动作,模样都显得很狰狞。一个医生突然朝我抬头望来,白炽灯的强光打在他的脸上,他对我露出邪恶瘆人的惨笑,竟然满嘴牙齿都带着殷红的血色,就像吸血鬼或者是丧尸。
我大声喊了一声,不过我却喊道四周的空间仿佛一处深海,什么回声我都没有听到,所有人也都没有听到我的声音,仿佛我根本就不存在一样。我感到极大的恐惧,我想挣扎,可是没有任何部位可以动弹。我拼命想抓住我手边一个护士的袖子,可是我怎么也抓不到,我徒劳地张嘴朝她喊着:“我怎么了?我怎么了!”
那群医护人员在我身上乱来我实在是不放心,用尽了全身力量,大喊着挣扎着,终于将自己的脊背挺起来十公分,伸着下巴朝我肚子上望去。我顿时毛骨悚然,我肚子上竟然是一个硕大无比的血窟窿,从胸膛以下到膀胱以上,左右两边的腰都已经没有了,各种脏器在其中血肉模糊,而且不断在蠕动,而那些医生和护士竟然拿着奇形怪状的瘆人刀具在血窟窿之中不断挠、勾、挑、刺,穿、砍、切、割,将我的内脏一点一点地给掏空了!
我惊恐莫名地大叫着让他们住手,可是我很快又落回到了手术台上,无力再挣扎。但是我终于清晰地看清楚了他们在说什么,通过读唇,我发现他们在说:“患者的脏腑已经完全坏掉了,必须全部剔干净,给他一副干净的皮囊和灵魂。”
突然所有人一起发力,将什么东西从我体内掏出来,一把给放到了我手边那个护士的盘中。所有人都轻松了下来。
那个护士突然将盘子一倾,放到我面前,我一看,发现好大一盘全是自己的内脏,仍然鲜活欲动,吓得不停大叫。
可是护士却温柔地笑着说:“都给你剔干净了,你的身体已经不脏了!”
“李琅!小琅!小狼狗!”
越来越清晰的呼唤穿进我的耳朵,将我从深沉的噩梦之中给拔离出来。
我睁开了双眼,顿时感到身下的褥子已经完全湿透如河流,室内头顶上方亮着白炽灯。望一眼窗外,昏昏沉沉的,似乎还有大风在呼啸。
我艰难地转动了脖子,何涛娇艳的嘴唇正在离我面颊不远处对我喷出如兰似麝的芳香气息,我干哑着嗓子问道:“还没天亮吗?”
何涛回答道:“已经快中午了呢!是今天气温骤降,大风大雨,可见度极低。气候已经大变,要入冬的节奏了呢!”
“哦。”我喉咙轻轻叹息了一声,身体还是特别空虚的累,累得发颤。
“怎么了,小琅。”何涛温柔地叫着我的小名,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叫我了。
我望着她的脸,忽然感觉有一个世纪那样遥远。
“怎么了,做噩梦了?”何涛问道。
我抿了抿嘴,感觉口干舌燥,涩声道:“口渴。”
何涛立马给我从桌上拿来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慢慢喂我喝:“都给你准备着呢。”
我喝了水感觉舒服了很多,嗓音也清亮起来,说道:“谢谢你,涛。”
何涛温暖地笑着,说道:“哦,对了,坤哥昨天深夜已经苏醒了,早上还来看过你呢。”
我“啊”了一声,道:“他的伤那么重,怎么就下床了。”
何涛眨巴了一下眼睛,搞怪地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啊,不过看他的样子,好像没什么大碍了。”
我点头赞叹道:“坤哥真是神人啊!”
何涛道:“不过坤哥情绪显得很低沉,他说下午两点想召集大家开个会,我看时间快到了,就叫醒你了。你的身体……能下床了吗?”
我动了动四肢,已经很轻松自如,点头道:“已经没事了,扶我起来吧。”
何涛将我扶起来穿好衣服和鞋袜,陪着我走到了一间宽敞的病房前,敲了敲门。
里面安安静静的,仿佛没人一样。
过了一会儿,门打开了,开门的是皮定国,他犹豫地叫了声:“狼……狼哥。”将我让进了房内,回头对大伙儿道:“狼子来了。”
我扫视了一眼,坤哥手下的旧兄弟和我手下的新兄弟都已经全部到齐,分别坐在左右两张床上。
屋子里特别昏暗,灯也不开。窗帘紧紧地拉着,窗户也是一样,但是窗外狂风之声仍然能清楚听到,窗户不断被风拉扯摇拽,发出“嗒嗒嗒”的响声,让人心里发慌。
皮定国说了一句话以后,就走到坤哥那排倒数第二个空位坐下了,房间内便又重新陷入了沉默之中。大家都面色阴郁无言,只是偶尔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还有一些人在吸烟,火光和烟雾让室内更显混沌。
何涛捂着嘴咳嗽了一声,坤哥抬头轻声对她说道:“涛妹子,你去陪着小雯说会儿话吧,她一个人怪孤单的。”
我朝何涛点头示意,何涛“嗯”了一声,拍拍我的背部,走了出去,将门轻声关上。
坤哥长叹出一口气,从卢闯的烟盒里面拿出一根香烟点着,闷闷地抽了一口,向我抬手示意道:“狼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