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不长,许屿背了一路,陈鲸也说了一路。
声音很平静,但背上的小姑娘的眼睛开了阀门,泪水哗哗的流个不停,感觉自己捡了个麻烦。
到了地点,许屿跟着进了门,房子不大,一眼就可以看完,家里没人,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小姑娘会一个人住,但这是别人家事,许屿不会开口也不会好奇。
陈鲸的眼泪已经止住了,转头对门口的男生说:“你稍等一下。”
他帮了自己的忙,应该得到回报,奶奶说过,“付出,就会有回报。”
跑回房间翻找了一下,自己似乎没有什么能送出去的东西,桌子上放着几块绣好的手帕,挑了一块修着福字的手帕,又翻出之前收礼物没丢的盒子装好,回到门口。
男生还站在那,依靠这门框,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陈鲸把手上的东西递了过去:“谢谢,这是我自己绣的,算是一点小心意。衣服有些脏了,我洗干净在还你,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空。”
许屿看了袋子里小小的盒子,本以为她是因为昨天的事遭到报复,才会出手帮忙,既然不是,那也就没什么必要了。
“昨天你也帮了我,感谢什么的没必要,衣服就不必了。”
陈鲸想了想,又回到客厅,把挂在架子上的外套拿起,走了出去。
“东西你就收下吧。”陈鲸说。“也不是什么贵重的。”
男生想了想,没在推拒,提着东西走了,也算是收下了。
陈鲸没有处理身上的伤,站在淋浴下,感受着水从冰凉变得温热温热,伤口传来刺痛,都是些指甲的划痕和红肿,想着耳饰女的话又觉得委屈。
“长的这张小脸倒是漂亮,怪不得程泽周喜欢。”
程泽周是谁啊,他喜欢谁又不是她能控制的,她都不认识。
眼睛一片酸涩,抱着手蹲下,没骨气的红了眼,泪水争先恐后的流了下来,小声的抽泣着,屋里哭声一片。
陈鲸醒来时腿麻的站不起来,哭累了就蹲着睡着了,从头上淋下的水还是温热的了,摸着黑把水关掉,又裹上浴巾去开灯。
身上的伤口有些红肿,好像发炎了,但陈鲸没在意,把之前准备的换洗衣物穿上,拖着疼痛的身体走到走到床边拿了放在床头柜的手机,点亮,8:27,他们应该下班了。
想了想,还是按下了一串数字,拨了出去。
寂静的空间里,回荡着冷漠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候再拨。Sorry……”
手机被丢在床头,一直到自动挂断,天已经黑尽,远处是热闹的晚香街。
有些不甘心,又播了另外一串号码,“对不起,您拨打的拥护已关机,请稍候再拨……”
摸了摸乱七八糟的头发,抱着脚坐在床上,月光透过窗子,撒落在床前,将屋内划分为两个世界。
朱自清说:“热闹是属于他们的,我什么都没有。”
半晌,又摸过手机,走到窗前,看向远处的霓虹灯,沐浴在月光下。
也不一定什么也没有,她想。
给班主任请了三天假,翻出医药箱,想要简单处理下发炎的地方,却发现里面只有两盒退烧药和止痛药,连创可贴都没有。
看了时间还不算晚,换了件连帽宽松卫衣,一条直筒牛仔裤,穿了双高帮帆布鞋。
摸了把梳子打算把头发捆上,一摸却又慢慢放下,是了,头发被剪了。
放下梳子,拿了一个黑色鸭舌帽扣上,提着小包就出门了。
先去了附近的理发店,里面的tony老师张着红色的唇惊呼:“噢,我的天呐,不知道你是否需要帮助。”
耳饰女也有手下留情,没有从发根剪,至少,无处不再的Tony老师可以剪出一个不错的短发。
头发被剪碎,倒也看不出什么来。柔软的发尾贴着耳垂,有一些痒,陈鲸伸手把头发扒到耳后,用夹子整理好。
眨着眼睛看着镜子里的少女,有些不太习惯,轻轻的晃了一下,细细感受头发划过头皮的感觉,扯着嘴角笑了笑,也就这样吧。
扣上帽子,去药店买好东西顺着街边走,这里挨着晚香街,很热闹,许多人都成双成对的从陈鲸身边走过。
远处有一家大排档,生意很好,里面已经没有空桌了,陈鲸一天都没有吃上什么东西,想了想还是提脚走了过去,要了份抄手。
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在人群中,你一抬眼就会看到那个人,一天能遇上好多次,他总是从你面前不经意的路过,也许这就是缘。
许屿抬头就看到站在门口盯着自己看的少女,她见他抬眼看来,还扯着嘴角笑了笑。
现在的她与之前都有所不同。
第一次见到,她穿了一袭蓝色襦裙,头发盘好,簪了步摇,帮了她的忙,像个无忧无虑,乐善好施的大家闺秀。
第二次见到穿了蓝白色的校服,温柔的对别人笑,娇娇小小的,是一朵还未绽放的温室里的花骨朵。
第三次她躺在地上,校服脏兮兮的,一身的伤。白皙的皮肤与脏乱的巷子照应着,无处可依的手臂紧紧抱着他,仿佛一个坠落凡间的天使,茫然失措,瑟瑟发抖。
现在她站在门口,身后是过往的行人,剪短的头发被扣在鸭舌帽下露出几个彩色一字夹的尾部,是长相精致的洋娃娃,要是不这么丧就好了。
看了几眼,又低下头继续喝酒,身边的男生都注意到了门口站着的女孩,一个推搡着一个。
旁边的夏玟突然起身,在众人的目光下走了过去,指着这说了几句。
其实猜也不用猜,无非也就是邀请之类的话。
陈鲸看了一眼许屿,又看了看时间,出来已经许久了,但没想到才9:51,并不想一个人回去待着,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走到桌前,夏玟挥了挥手让另一个人让位,重新搬了凳子坐另一边。
那个位置,是许屿的右手边。
一个小方桌,坐了七八个人,桌子上是一盘盘烤好的烧烤,和几扎没开的啤酒了。地上还有捏扁了的空啤酒罐。
夏玟招呼来的人,自然要热情点招呼,呼啦这一群人来了个自我介绍,吵吵嚷嚷的,什么也听不清,最后就剩旁边的许屿还坐着不动,受理握着啤酒罐。
夏玟伸手撞了撞许屿,眼神示意。
许屿清清皱眉,有些不耐烦,但还是没有拂兄弟的面子,放下杯子,说:“许屿,言午许,山与屿。”
清冷的嗓音穿过嘈杂的气流,传入陈鲸的耳中,原来他叫许屿,言午许,山与屿。
“我叫陈鲸,耳东陈,鱼京鲸”她说。
后来店家把煮好的抄手端了上来,是一碗红亮亮的红油抄手。
上面点缀着绿色的葱花,和几颗炸的酥脆的红皮花生。
陈鲸点的是不放辣的骨汤抄手,老板忙前忙后,犹豫了下,还是不折腾了,拿起瓢羹,吃了一个,抄手热乎乎的,鲜亮颜色让人食指大开。汤汁浓香微辣,抄手皮薄而润滑,很好吃,直到小半碗,陈鲸辣的受不住了,才停下,但桌上没有茶水壶,只有一罐罐啤酒。
陈鲸扭头去找服务员,却没见到身影,能见到的人都在门口,人声杂乱,离这里要穿过五六张桌子,她不想去。
许屿拿了罐新的啤酒,推到陈鲸面前。
女生回头看着他的动作,他单手把易拉罐打开,解释道:“不是辣吗。”
见女生没动,又问:“没喝过?”
“没喝过就算了。”伸手又要拿回来,还是不祸害乖孩子了。
陈鲸按住啤酒罐,说:“我想试试。”
“你想试试?”男生挑眉,松开了手,收了回来。“行,那就试试。”
陈鲸抬起易拉罐,浅浅的尝了一口。
“怎么样。”许屿问。
“不喜欢,也不讨厌,没什么意思。”陈鲸回。
苦凉苦凉的,有些香醇,回过来又有些甜,又好似没有。
一群人在大排档待到十一点过,几个大男生坐在一起,讨论新出的游戏怎么样,哪部动漫最好看,最喜欢里面哪个人物,又拉着身边的人调笑里面的有妇之夫,学校里哪个班的班花很漂亮,新来的转校生是男是女,有一搭每一搭的说着,天南海北的侃着。
陈鲸做在一旁,除了最开始的几句关注调笑,后面都很放松,就坐在小方桌旁,和许屿一罐又一罐的喝着。期间还跑了几次厕所。
看着时间也不早了,回来的时候把账结了。
没过多久,稀稀拉拉要散了,一群人都喝了不少,有几个没人扶都起不来。
“账我已经结了,谢谢你们今晚的招待,天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陈鲸说。
夏玟喝酒像渴死鬼,提起易拉罐就喝,喝了几个小时,醉的瘫在许屿肩上趴着,听到这句话,嘴上嘟嘟囔囔的嚷着:“怎么可以让女神付钱,我们……隔……要……。”
陈鲸笑了笑,“就这样吧,今天谢谢啦,我先回去了。”
许屿扶了扶要肩上的醉鬼,提议道,“我们送你回去吧,大晚上的。”
“不用了,没几步路,送他们几个回去吧。”陈鲸拒绝了,看了看几个醉倒的人,回道。
陈鲸走后,许屿去问结了多少钱,和计算了算,连上陈鲸一共九个人,老板给抹了零,算下来一人均摊四十,许屿数了三百二出来。
陈鲸走的很慢,许屿一行人拖着几个醉鬼,没多久竟然追上了,隔着四五米远的位置,慢慢跟着。
路上亮着路灯,陈鲸看着自己的影子从长变短,又从短变长,从无到有,又慢慢消失,归入黑暗。
“陈鲸。”清冷的少年音,又混着变声期的沙哑,这是他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
陈鲸回过头,看向许屿。“怎么了?”
许屿招了招手,“来一下。”
陈鲸有些疑惑,但还是朝身后的男生走去。
几步走道路灯下,许屿就迈着腿向前一步,走的陈鲸面前,把钱放到陈鲸手里。“都是学生,也没什么钱,我们吃饭从来都是AA的,多余的钱还你。”
这也许是他们的朋友之间得小规定,陈鲸也没推脱,把钱收下了,自从从家里搬出来后,她身上并不富裕。
陈鲸说:“谢谢你,也谢谢你们。”
你把我从脏污的小巷带回,你们又把我带到闹市,谢谢。
陪伴,有时候真的很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