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子看着婴宁靠近自己,吹气如兰,身子不由得向后退,差点掉下蟠龙塔。婴宁手疾眼快抓住他,问他:“你难道也想别人那样怕我?”扶摇子胡乱点头,又摇头说:“你......你离我远一些。”婴宁嘟着嘴坐得离他三尺远,说:“这下可以了吧,你说!”
扶摇子就把王玄如何召见他,如何对面传功,震碎床榻,自己如何昏死过去的事情原原本本都说给婴宁听。婴宁起初没说话,又仔细问了王玄的背伤情况,她说:“那王玄背上果真有一个大芒刺钉在他的脊椎骨上吗?”扶摇子呆呆地点点头说:“是啊!都烂了!”婴宁忽然一拍手说:“这就对了!真是大隐隐于朝,我尽在山里寻找他了,没想到这个畜生当了节度使。”扶摇子还不明白,问:“谁?那个畜生,王玄吗?”
婴宁忽然对着扶摇子发作:“你,作为一个名门正宗,连一个妖精都认不出来?你的嗅觉超凡呢?真是一头猪!”扶摇子也很冤枉,他吐槽说:“你不知道他有多臭,我的鼻子都受不了了,谁能想到他是一个妖怪,对了,他是个什么妖怪?”婴宁气呼呼把头扭过去,没理他。这时候,月正圆,花正香,远处的红玉楼传来女人们开心的笑声。
吴奋翻遍了红玉楼,也找不到扶摇子,他命令手下全城搜索。他十分紧张,扶摇子现在就是个点燃了捻子的炮仗,危险系数大,容易炸到别人,更容易炸到自己。扶摇子作为朝廷的钦差,如果让他知道太多,澶州的事情就有可能败露,那时候掉脑袋的首先就是他,被王玄亲自砍下脑袋。吴奋这些天苍老了许多,作为节度使王玄的亲信和代言人,时刻保持高度紧张。原来的王玄节度使是有名的竹林雅士,奉行无为而治,从不拉帮结派,不尚武事,于手下人也是和蔼可亲。唯一洗好的,就是炼丹和修仙,整天想着延年益寿。可近几个月节度使性情大变,身染重病,腐臭无比,医生给他看完病就杀,冷漠无情,让人不寒而栗。除了生病杀人,王玄开始和安禄山联系紧密,暗中整顿武备,造反之心,昭然若揭。扶摇子的前来,让王玄十分紧张,要求吴奋实时监控。扶摇子好像有所察觉,几次摆脱监视,让吴奋更加头疼。
节度使府邸,吴奋正十分狼狈地擦着汗,等待王玄的接待。今天明月夜,院子里还点了很多气死风灯,照得亮堂堂的,跟往昔大不一样。王玄好像有客人,房门紧闭,里面隐约有谈话的声音。忽然里面传来各种声音,好像是在挪动座椅床榻。吴奋刚要靠近门口,问问王玄是否需要帮忙,忽然听到王玄的惨叫,这一声惨叫响彻了整个澶州城。澶州的空气太紧张了,自狐妖吃人以来,人人的神经都紧绷着,一声惨叫过后,无数人从睡梦中惊醒,大家浮上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又出人命了!!!然后反而都释然了,死人了,自然是官府出面,明天早上等着看热闹吧!这样想着,澶州绝大多数人又把头一歪,继续睡觉。
吴奋离得最近,随着一声惨叫,忽然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破窗而出,砰地钉在院内一棵大槐树上,这棵树枝繁叶茂有几十年了,一个人都抱不过来。院子里挑着气死风,正巧大树上夜挂了一盏,所以那黑东西吴奋看得一清二楚,那个黑东西是三棱形的紧紧楔入树干,黑色粘稠的液体顺着树干往下淌。
吴奋凑近了想仔细看看,忽然头上飘下无数落叶,他抬头看,大槐树竟然已经干枯,满树的绿叶瞬间焦黄,成为齑粉。紧接着,整个树干,树枝都像得了软骨病一样委顿于地,然后化成黑水,渗入地里。这块地从此寸草不生,剧毒无比。树上的灯也落地,无声无息地熄灭,跟着化成粉末。
吴奋的腿都无法挪动,他嗓子眼儿发紧,想喊嘴里像堵了棉花一样喊不出来,腿也不停使唤。他勉强支撑着,趴在窗户上的破洞往里看,他看到的景象这辈子也忘不了,室内一只巨大的蝎子和一只巨大的蜈蚣正交织在一起。两只畜生都乌黑发亮,蝎子巨大的肚子像水缸那么大,一鼓一鼓,眼睛就像灯笼那么大,那蜈蚣也不小,足足几丈长,它们在屋里扭曲者,缠绕着。吴奋头一沉,眼一花,“咚”地倒在地上。
再说蟠龙塔上,那王玄杀猪般的一声惨叫,吓了扶摇子和婴宁一大跳,他们本在赌气中,这下打破了平静。婴宁问:“哪里的声音?”扶摇子辨认了一下,说:“好像是节度使府家,声音好像是王大人。”婴宁瞪了他一眼说:“你好像跟他交情不错嘛!”婴宁飞向节度使府邸,扶摇子自然不能置身度外。他也学着婴宁飞了没几下,垂直掉下去,随着一声“啊”,婴宁又调转头,救了扶摇子上来。扶摇子有点不好意思说:“嘿嘿,我可以御剑飞行的,就是太招摇了。”婴宁轻蔑地笑笑说:“华山仙剑宗,厚脸皮的功夫真是名不虚传。”扶摇子还要争辩,婴宁已经把他抛在地上,扶摇子踉跄了几步,稳住身形。婴宁自己飘然落地,声息皆无。
落脚之地,便是王玄府外,扶摇子说:“你躲在暗处,我去探探虚实。”婴宁点头,扶摇子上门,角门开着,门口站着吴奋,看到扶摇子脸上不再是带着经常见到的那只熟悉的微笑,换了一种哭笑不得的表情,面如神经好像痉挛了一样,头上的汗水像是瀑布一样流下来,整的脑袋上冒着腾腾的水烟儿,好像那不是人头,而是一个刚出锅的猪头。
扶摇子问:“王大人身体如何?我再给他疗疗伤!”吴奋身体反应那么剧烈,眼神却是木讷地说:“跟我来!”扶摇子的心一下子就提起来,他偷偷往四周看,白狐婴宁已经踪迹不见。房门打开,里面灯火通明,看着平常不过,里面藏着多么凶险。扶摇子站在门口,迟疑着,他有心回头逃走,里面传来王玄那病态的声音:“上差,请进!请为我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