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兰殿内,院中,一群人正热火朝天的忙活着,我则立于一旁只动口指挥,现下这般光景让人不禁想要发问这是在做什么?自那日城楼一面之后,宗子言便托人捎信来,说要在我的院中搭一架秋千,得以让我能够在现实中以最接近的方式体会一下如鸟儿般在空中自由自在来去的感受。
果然不出几日,一大早,适才用过早膳便听得院中一片闹哄哄的,向窗外一望,便见四五人扛着木架,提着木桩在与我殿内的管事宫人说着什么。见我出来,急忙下跪行礼,有的甚至未来得及放下手中的工具。我开心的拍手跳起来,向屋内喊着:“珠儿,琉璃,你们快出来看呀,大将军果不食言,真派人来给我搭秋千了。”
说着从那几人中忽闻一声轻笑,这笑声熟悉的很,我一面纳闷着一面想,“啊,是你。”忽然间便想起那日城楼之上的那个小士兵来,那几人一起抬头,“呵呵,果真是你,我就知道是你。”我用手指着他笑呵呵的说道。许是之前已有过一面之缘的交谈,所以那小士兵也再无初见般小心翼翼,而是大大方方的答道:“正是小的,有劳公主记挂,”而后看看旁边几人继续道:“小的们正是奉大将军之命前来为公主搭建秋千的。”“如此甚好。”我开心的答道,“那就有劳各位了。”
那几人听闻我如此说,即刻俯身一拜,道:“小的们愿为公主效劳!”询问过我的意见之后,便手脚麻利的开工了,选在院中那棵玉兰树旁开始打桩,叮叮当当,三下五除二便稳稳的打好地桩,一旁的珠儿与琉璃也忍不住赞叹道,“军中之人确是不一样,不但身手了得,这干起活来也完全不在话下啊。”
“嘿嘿,两位姐姐谬赞了”,小的们虽是一介武夫,但跟随大将军多年,行军打仗,安营扎寨的活儿确也是干了不少,说句不谦虚的话,这区区一个秋千架,小的们自是手到擒来。”小士兵一脸自信的说道。“那你还真是不谦虚呢。”琉璃掩口而笑的说道。小士兵望向琉璃,瞬间便愣住了神,怔怔的看着,目不转睛,眼中分明流露出一见倾心的神色。琉璃被他这一看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只红了脸微微低下头来,悄悄拉了拉珠儿的衣袖,珠儿瞧这小士兵的模样立刻明白了几分,笑着开口道:“哪有你这般看着人家小姑娘的。”
听闻此话,旁边一士兵用肩膀轻轻碰了碰小士兵,那小士兵这才缓过神来,也红了脸即刻俯身拱手道,“是小的失礼了,姐姐莫怪。”“姐姐,谁是你姐姐啊。”琉璃红着脸嗔怪道。小士兵瞬时语塞,“小的......”“瞧你紧张的,自然是先问清楚人家姑娘姓名啊。”旁边的士兵经验老到地提醒。“哦,哦......”小士兵再次俯身拱手道,“敢问姐......啊不是,姑娘芳名。”我们几个一旁瞧着的人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旁边的士兵不禁打趣道:“你小子,今儿可算是头一回开花了......哈哈......”小士兵闻之却也不恼,也跟着傻笑起来,那憨憨的样子着实是可爱。“她......”珠儿正欲开口,琉璃一把捂住珠儿的嘴巴,“不许告诉他......”而后见小士兵依旧呆呆的望着自己,不愠地哎呀一声红着脸转身便跑进屋去。“哎呀,你姐姐,走了......哈哈哈哈......”一旁的士兵们都打趣起来。见此情景,我也掩口咯咯直笑。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忽然想起什么,这已是第二次碰面,我却连人家最重要的信息都还未知晓。“回公主,小的莫千。”“莫......千......”我口中重复道。“平日里大家都唤我小莫子,呵呵。”“小莫子,嘿嘿,有意思。”“公主若是不嫌弃,便也这般唤我吧。”“好啊,小莫子,以后就唤你小莫子。”我开心的道。
“公主,那......”莫千欲言又止,我一脸疑惑,“还有何事?”珠儿凑近我耳语道:“公主,他问的是琉璃。”“哦,哦.......”我不禁拉长话音,接着拍了下脑袋,“看我这个脑子,你是想问方才那位姐姐是吧?”我明知故问,莫千点头如捣蒜,随后我向屋内的方向望去,故意高声道:“方才那位姐姐呀......嗯嗯,她呀,同珠儿一样是我的贴身侍女,她唤做......”说到关键时刻,我再次看向屋内,更加高声地一字一顿道:“她......叫......琉......璃......”而后一个甩手跺脚的身影在房门口一闪而过,我与珠儿齐齐捂嘴偷笑。“琉......璃......嗯,名字都如此悦耳好听,真真是人如其名的。”莫千听闻自顾自的感叹道。旁边一士兵眼见莫千如此,明摆着一个情窦初开的傻小子模样,笑着道:“小莫子,你这情人的眼里今日可真真是出了西施啊。哈哈哈......”
众人的笑语声未落,只听得院门口一人之声传来:“何处的情人,又是何样的西施啊?”我正欲看向门口,院内的众人们早已齐齐俯身行礼,高声道:“小的们(奴婢\奴才)见过大将军。”他翩然而至立于我身侧,我转头看他,宗子言向我俯身行礼,我下意识地抬手握住他的手腕,只见他抬头冲我一笑,眼角一抹温柔,低声道:“众人面前,礼不可失。”未等我反应过来,他便抽回手重新俯身高声道:“微臣见过公主殿下。”我随即反应过来道:“大将军不必多礼,反倒是要谢谢你才好呢。”我笑着对他说道。
“承蒙公主不弃,乐意至极。”说着一伸手转向玉兰树的方向道,“公主可还满意?”我这才注意到这秋千方才在我们的笑谈间竟已搭建完毕,我只顾着同莫千与琉璃玩笑,已然忘却还有“正事”在身,心中不禁暗叹道:“果然是军中出身的,这干起活来就是利索啊。”想着便走过去,随即惊喜的目光看向宗子言,“这秋千竟也暗藏着如此玄机啊。”我指着秋千两侧的木杆赞叹道,两侧木杆上分别雕刻着玉兰花,如同藤曼般缠绕而上,木杆皆漆成朱红色,只有这花朵为暗红,虽是同色系,却也相得益彰,清新大气却不张扬,是我喜欢的风格。我伸手触摸着木杆上的花朵,喜不自禁。
这时从屋内飞出一个身影,走进前来,袅袅娜娜的对着宗子言行礼道:“奴婢不知大将军驾到,姗姗来迟......”“不必多礼,起身吧。”未等琉璃把话说完,宗子言便抬手一挥道,并未多看她一眼。
而此时的莫千早已如同眼睛长在了琉璃身上一般,再也收不回目光,那目光真诚而炽烈,就如同宗子言望着我那般。琉璃见宗子言并未与她多说,不禁有些面露尴尬之色,随之看到我正细细端详着新搭建好的秋千,便张口道:“如此这般精致的秋千奴婢还是第一次见到呢。”一旁的莫千急切地想要与琉璃搭话,赶忙说道:“可不是么,大将军深知公主的喜好,这木杆上的玉兰花朵也是将军的巧思,且亲手雕刻而成。”
“亲手雕刻?”我与琉璃异口同声道,相视一望,琉璃睁大眼睛难以置信,转而便是一脸艳羡。我转头看他,宗子言走近我道:“此秋千既是为公主而制,必是为公主专属之物,专属之物自然要有专属的印记才好,”说着看向我的额间,“就如同这额间的玉兰花朵一般,已然成为了公主的专属印记。于是微臣便想到此法。”我心中一阵暖意,对他嫣然一笑,“我喜欢,喜欢的不得了......”
宗子言见我这般明媚的样子,情不自禁的向我的面庞伸出手来,似又觉不妥,手停在空中,慢慢又收了回去。见此我心中痴痴的笑,“原来他也会人前失仪啊......”琉璃眼见着宗子言看我时的目光,同我讲话时的语气,还有那想要抬起却又收回的手,不禁有些愤愤,道:“可这秋千设计的虽心思巧妙,制作的也的确是精致无比,可立于院中,日日风吹日晒雨淋的,就算木材坚实耐用,可这颜色怕也......”
“琉璃姑娘多虑了,”莫千又赶忙插嘴,“这可是我们将军为公主特制的秋千,怎会不思虑周全,光是找寻这些制作材料便已废了好一番功夫呢。就先说这制作秋千的木材,百年的金丝楠木啊,且又经过特殊处理,防火亦防水,还防蛀,”说着看向我,“至于这秋千绳索嘛,公主你应是知晓的,”语罢,我顺着莫千的目光低头看过去,是我的腰挂。莫千点头继续道,“没错,秋千的绳索与公主腰挂的丝绳同出一辙,”我已然惊得张大了嘴巴,当时这小小腰挂用这丝绳编制已然是奢侈,如今却又换了个更大的,秋千绳索也是用此材料......我......这叫我情何以堪......我心中不禁一阵呐喊,奢靡......这也太奢靡吧.....
“再说这颜色,将军说公主额间的玉兰花钿甚是好看,便选了同色,而这颜色也绝非普通颜料,这可是将军从数种可制作红色颜料的制材中,选取了其中最为优质的四种制材,赭石,茜草,红花与紫铆虫胶。尤其是这紫铆虫胶甚为珍贵,而后将这四种制材合而为一,方才有了这般颜色,所以,此色不惧风吹雨淋,即使日子久了或有脱色,但我们将军是谁呢,”莫千说着还不忘拍个马屁,得意的努了努嘴,“将军未雨绸缪,已然在制作之时便想到日后或许会出现此等问题,便在制作之时专门预留了备用的颜料,到时再补之即可。”
莫千这般滔滔不绝的讲了如此一番,琉璃恨恨的眼神早已投向他,恨不能让他早些住嘴。莫千只是想尽可能多的与琉璃搭话,也顺带展示自己的学识,未曾想弄巧成拙,适得其反,却还不知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一脸无辜。可我的心早已不只是感动可以形容的,我看着眼前的他,他只淡淡地点点头,并未再多做解释,可他想说却未说的话,我已了然于心,“一往情深深几许,有你若此,夫复何求......”(二十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