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岁那年,父皇带我参加十五国会议,那时他也是随父参会,便是在那会遇见。当时我依稀记得,在会宴上有一国稍大的孩子,欺负于我,是他帮我解围,还将那人狠揍了一顿……为此他还挨了他父王的责罚……”云泱讲述着历历往事,脸上全程挂着暖人的微笑。
“哇,听起来就有几分烂漫了,你们相识之时,比我和苏珵、晞畄早太多了,真令人羡慕。”
“……十五国会议三年一会,一会至少十余日,各国君主按例都会带几位王子公主同行,只是,那时你才五岁吧?”晞畄不难推算,日常中两人应是极难碰上面的。
“那自然是每三年定有一见,五岁幼童能知道什么。”
“嗯,八岁,十一岁,十四岁时我们又见过面,十一岁那次见面后,我们就私下约定保持书信往来。”
“……你深居宫中,依己国礼制,书信往来并不容易。”
“如先生所言,是废了些心思。最后一次见面是我十四岁,那年正好轮到会议在他的国家举办。我才见到他不穿宫廷华服之样,一袭白衣飘飘,如午后薰暖的少年一般……”云泱此言,看在两人眼里,心知她是真喜欢这王子。
“……三年一会,算来今年……”沐绒掰着手指算着。
“莫说我如今已将出嫁,两年前我在宫内划船不慎落水,母妃为救我而丧命……自那以后,父皇便待我冷淡,甚少见我……就算我未出嫁,父皇也不会再带我去参会了。”说到此,云泱有些伤感,默默的,又抿下一口酒。
“……此事我也有所耳闻,你母亲芊妃是你父王最宠爱的妃子,只是不知竟会因此牵累于你……”见云泱杯酒见底,虽心知不应该再让她多饮,却还是往杯子里再倒了些许。
“难道将你远嫁儇国,也是为此?”沐绒握起云泱的手,心里说不出的心疼。
“或许吧……”
“那你此番出嫁,是否有书信告知于他。”晞畄问。
“我想告诉他,但又不知如何开口,拖着拖着,最终也没说出口,三月前收到他最后一封信,我便未再回复。”伤感之神,慢慢化作伤心之意。
“那他好可怜。”沐绒竟也不觉地同情起了这位王子。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同为女子,云泱想知道,不收宫闱所困的沐绒,会如何自处。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心中定是万般无奈……”沐绒心底藏着的难解之题,又是另一番进退两难。
“那……他是哪国王子?”晞畄推测,应是己、儇、依三国才是,毕竟这三国关系近些。
“是姬国三王子。”
“姬国……同为四大国,虽两国之间未有交恶,却也无通婚的先例。”这倒是出乎晞畄预料。
“如若你嫁的人是他,那便好了……”沐绒也开始跟着莫名神伤起来。
“……生在皇族,自有皇族的宿命,这我打小便知道,也没有什么好怨的……只是时常在想,若我俩未曾相逢……想必他若知晓此时,定会与我一样失落……”
“……”这话重重的打在了晞畄身上,他不禁想到自己,于苏珵和沐绒而言,如果不曾相遇,是否会更好。
“不,还好你俩相识,否则哪有这般奇妙缘分,陪了你这十几年,给了你这十几年的快乐、挂念和期盼呢。”沐绒说这话,晞畄并不知她用余光撇了一眼自己。
“嗯!你说得对,虽有遗憾,却不应有悔。”
三人在琥珀酒家聊了近一个时辰,见云泱有些不胜酒力,便通过法阵将其送回客栈房内。晞畄和沐绒则步行返回,来到客栈门口。
“今日本想陪云泱散心,却勾起了她的伤心之事,想来,确是我好奇过头了,没听你的劝。”
“也不是,虽谈不上开心,但我料她将这些话讲出来,心里就不那么压抑了,总比天天闷在肚子里好。”
“你俩回来了。”两人不觉,苏珵竟坐客栈房梁之上等着二人,他方才到晞畄房里找不到人,便知道是和沐绒溜达出去玩了。今日是十五之期,月儿虽圆,却满是迷蒙。苏珵仿若端坐于月中之人。
“哇,苏珵,你怎坐在月中!”沐绒见月中苏珵,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清朗之感,方才的低沉仿佛一扫而空。
“哈哈……是在等我们吗?”晞畄苦笑,料想苏珵定是责备二人深夜才归。
“……晚了,歇下吧。”
“你看那不就是个爱闷之人。”沐绒指着言罢就离开的苏珵说。
“哈哈。”
两人也各自回屋歇下。
在滕、姞、儇三国之间,有一无人区域,名曰芜域。芜域境内大部分区域常年被沙漠覆盖,土地贫瘠人烟罕见,三国也皆无意征伐收编,后来就成了一些妖物盘踞之地。只是此处确实了无生机,妖物也都纷纷散去,另寻可栖之所。
从滕国入儇,有左右两路可走,但都必须通过芜域,再入儇国。若取右道,需走漫长沙路,凡俗之人通行,至少需十五日,且水源极为匮乏,这对有两百余人的护亲队而言十分困难。
而左路则短得多,此路与姞国边境较为相近,三国环绕形成一个缓冲区,曰漠瀚长沙,也是历来三国交战时最早开始接兵之所。如今天下相对太平,毗邻三国,自然也安全得多。行左路,约莫六日便可入得儇国边城。
“这行程总算快结束了。”一进漠瀚长沙仲颖便知任务即将完成。
“此处无官道可走,各位还是保持警惕。”凡殊仍是打起十二分精神。
“行到此处,方有些执行任务的感觉了。先说好,若是有妖物出现,大家可都别与我抢。”谜倾言罢,棱傲将军回头看了一眼谜倾,神情中略有一丝不满。
“你小子!别瞎说!”仲颖再次出言相斥,说是呵斥,也不过只是说了句该说之话罢了。
“开开玩笑嘛!将军你莫担心,若真有了什么事,我会保护你的。”谜倾的话在棱傲听来更刺耳了,他没有说话,更没有再回头。
“哼!拽什么拽。”
“谜倾!休再胡言!”凡殊郑重敬告,谜倾总算消停了下来。
另一侧,沐绒进了公主车架之中,碌远便过来和苏珵、晞畄相伴而行。
“这风沙气候,先生可还习惯?”
“不碍事,此漠瀚长沙不像芜域其他地段,路较平顺,有时还能见到些个植被,说不定再走走就有绿洲了。就是热了些,其他尚还好。”晞畄确实有些疲惫,毕竟肉体凡躯,体力上无法和他们修行人相提并论,但未了不给大队添麻烦,也总是显露着无关紧要的模样。
“早让你乘马车而行你不听。”苏珵在旁对着晞畄嘀咕着。
“那岂不是要错过沿途风景,多可惜。”
“还好沐绒师妹有公主眷顾,不必受这风沙之苦。”碌远心里始终惦着木芙蓉。
“各位,前方有一石林,我们到那小憩片刻。”
“也好,将军,附近人烟稀少,我等大部队十分显眼,恐引来妖物。小憩片刻后,我们可要加快脚程,在天黑内找到落脚点稳妥些。”凡殊倒是和棱傲相处得融洽,两个谨慎之人想法自是较为接近。
“好。”
虽说漠瀚长沙较整个芜域而言环境要稍好一些,但一路上仍是罕有人迹。周边的几处山丘也是黄土覆面,了无生息。不过倒是散落着几个村落,这些村落并不归属任何一国,只不过是这漠瀚长沙的原著之民,久居于此,早已适应了这气候,不愿背井离乡而已。
大队离石林约莫还有两里路,而此时,在队伍往东五里处一块散落巨石后面,早有两个人等候多时。其中一人手执命帖,受日因社委托而来。与日月社不同,日因社接受事主委托,没有任何局限,任务等级的划分也全凭所出钱财多少而定。不论是杀人放火,还是盗窃寻物,又或是正儿八经的护卫工作,只要出得起与之相等的价位或代价,便会有相应等级的人来接手任务。
日因社在各国都被认定为非法,只是该组织极为神秘,长期以来各国都无从下手将其捣毁,加之凡俗间众多权贵亦对之有所仰重,渐渐的,就成了一个覆盖整个东界神洲的庞大地下组织。
命帖二字所意,正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接命帖所得财物报酬,日因社只分一成,其余九成全归个人。相比而言,日月社则是按照三成归执令者,五成归所属门派,两成归日月社的方式分配酬金。
近年来也有些许修道者有加入日因社,当然所谓正邪不两立,各门派在册的修道之人,若加入日因社除了会被门派除名外,更会被废去修为。此次两名执命者一个叫殷岫(yīn xiù),另外一个叫疆痕,皆来自于江湖。
“来了。一,二,三,四,五。”殷岫手指轻卷长发,口中细念着。
“有一个难缠些,其他尚好。”疆痕低沉言道。
“先将其打散再动手吧。”
“我来吧,你较灵敏就伺机行动吧,若能得手五风坡相见。”
“嗯。”言罢,殷岫便跳离开来,由疆痕首先进攻,未免被对方发现,另一人先隐气待变更为稳妥,这是江湖老手的处事风格。疆痕手印起势,远程连发两招。“天地渺渺,沧海同行,真身立现,拓山蜘。”
召唤术后,疆痕紧接着施出真法,撼山裂气势汹汹,向大队袭去。疆痕真气一动时,凡殊立感有异,可惜已经来不及,队伍脚下赫然出现一个巨大召唤法阵!
“众人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