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怪，武道虽然只是三千大道的一种，但是神州从古到今，总是将它置之诸道之上。
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也更喜欢谈论武事。茶馆里的说书人，只要一说到某个门派弟子斗杀了谁谁谁，总是能引来一片叫好声。
便如此刻，清山院修天殿上一般。
“余师弟，今日如若你不来这擂台，前事一笔勾销。”
冯人保倒提长剑，抱拳作礼道：“可既然你已站上武斗台，我虽佩服，却也要说明：今日你我乃是死斗，只有一个人能活着走下台去。”
余寄生大惊，慌忙回礼：“师兄，我与你比一场，点到为止。若是我输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若我侥幸，侥幸赢了，还望到此为止。”
“你……”
冯人保脸色一红，想要分辨。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冯人保和你那童子，已签下生死状。”
李纯生朗声道：“生死状后，既分高下，也决生死。修天殿，可没有点到为止一说。”
余寄生还要分说，却见冯人保道了个请字，手中已挽起剑花来。心想：如今只能硬着头皮先比了。若自己输了，死就死了。若是自己真个侥幸赢了，再饶了这个冯师兄不迟。
余寄生双手刚捏起剑诀，便见一道橙红剑气劈面而来，他躲闪不及，只堪堪下意识侧过身子，那剑气便已实实的劈在他的左胸前。
衣裳撕裂声响起，滚烫的血液飞溅，瞬间染红余寄生半个身子。脚下一个不稳，余寄生差点便匍匐倒地。
拔剑术。
娥湖最普通的入门剑术。
竟然，劈中了余寄生。
“这只是最基本的试探一剑，余寄生怎么不躲闪？”
“这个余寄生是不是傻，用肉身接剑？”
“听说他才进院几天，不曾习武，如今看来，九成是真的。连个兵器都不曾带，便上了武斗台。他这副模样，也不知是存心找死，还是有什么倚仗？”
“什么倚仗？他虽是院长弟子，这样下去，一样要死。”
……
殿中围观众人早已议论纷纷。
冯人保刚才只是随意试探的一剑，却不想就这么轻易的伤了余寄生，眉头一蹙：“余师弟，看来你确实还未曾修武，我胜之不武。若在台下，便饶了你。只是如今在台上，你却休要怪我。”
在娥湖山院，说了要斗个生死，就要斗个生死。即使冯人保心再软，上了台，就没有回头的路了。他能做的，或许就是用最快的剑，让余寄生没有痛苦的死去。
冯人保高喝一声，执剑的右手开始在身前快速舞动起来，橙红色的剑气旋转，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剑气旋风。旋风内，冯人保的手与剑，已肉眼不可见。而这旋风外头，包裹着无数闪着金光的实质剑尖。剑尖几尺外，则氤氲着破魔般的罡气。
这是灵清山入门剑术《数风流》的招式，剑身高速周转，形成许多肉眼难辨的剑尖，以掩藏真实剑体所在。虽只是入门剑术，但威力极大，一旦被其中一剑刺中，那么接下来便会陷入到无穷无尽的剑剐里。
而冯人保这剑术中，分明还藏有罡气旋。许多人都能看出，这是初级炼气功法《破魔罡气》里的招式。
由此看来，冯人保并不简单，乃是气剑同修之人。
此刻，余寄生在所有人眼里，已是个死人。
冯人保飒沓而去，化作道道残影，带起呼啸的剑气，形成一个气旋洪流，如洪水猛兽般，扑向余寄生。只一瞬间，剑气洪川就将余寄生吞噬。
“死了。”
不少人扼腕叹息。
果不其然，几个呼吸之后，便见余寄生倒飞而出，弓起的身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带血的弧线。场中不少女弟子，吓得紧紧闭起双眼。
半晌后，却听见冯人保不可置信的声音：“怎么可能，你居然接住了我的剑？刚才，你分明是故意被我的罡气震出去的？”
众人一惊，抬眼瞧去，只见余寄生正从擂台上，艰难的爬起。
这，怎么可能？
只见余寄生一边擦着口角的鲜血，一边疼的颤颤巍巍道：“剑接的住，气却接不住。便想着顺势被震出来，看看死不死？运气好，赌对了。”
一旁断情台上的李纯生闻言，嘴角微微上扬。别人或许不知，他刚刚却看的清楚。虽然冯人保舞起了无数剑花，但是都被余寄生用指法格挡了。而且这指法之精妙，即便李纯生也是平生仅见。只是余寄生似乎并不熟练，因此在坚持了几个呼吸以后，不再坚持接剑，而是选择用身体去接那股罡气。
“不错，余师弟，你运气确实好的很。我的剑法修为在坐谈九品，而这气，尚只练到了坐谈六品。”
话虽如此，冯人保仍觉不可思议：“可是我很好奇，你究竟是如何接下了我的剑？”
“请师兄试剑。”
“好。接下来这一剑，师弟请当心了。”
冯人保应和一句，便完全收了气劲，将手中长剑往半空抛去，快速扎成马步，双手捏成剑诀，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合在身前，口中念念有词：
何必当年抛剑去，换做东邻种树书。
“天啊，这是，这是先祖师的仰天抛剑术。”
“这招虽然简单，却是最难练成的初级剑术。”
“我也曾学过这剑术，可惜太难，不得不放弃。没想到冯人保竟学会了，这下，余寄生必死无疑。”
不同于他人的惊讶，李纯生却轻轻点头。当年他正是靠一手仰天抛剑术，击败一代剑术大家晏喜勿，从此剑术称雄锦州。冯人保能选这门剑术修炼，只这心气，还算可以。
冯人保的长剑孤悬半空，剑尖斜向下，直指余寄生。他手中剑诀繁复变化，末了大喊一个“去”字，那长剑竟凝出九道白色剑光，如实质一般，然后齐齐向余寄生爆射而去，拉起九道长长的尾巴。由于去势太快，剑身周围的空间，甚至有肉眼可见的扭曲。
众人惊讶之余，只觉这些剑光要是碰上余寄生的身体，必定会洞穿出几个透明的窟窿来。
九道刺眼白光，转瞬便到余寄生身前，不少胆小之人，都已经吓得捂住双眼。
千钧一发之际，众人又忽觉眼前画面一顿，整个空间都好像在一瞬间静止。反而原本呆若木鸡的余寄生，此时嘴唇轻轻蠕动：
“伸手浣手难折枝，身前身后花开时。”
与此同时，余寄生的右手慢慢抬起，幻化出万千道青黄色手影，那道道手影中拇指、中指相扣，做成各种手禅姿势。便如一道用手做成的光墙，横在余寄生身前。当那九道白色剑光贴上去时，好似泥牛入海，瞬间被包裹无踪。
然后，便听到当当一阵乱响，那万千道手影，全都二指开合，将九道白色剑光弹的漫天飞舞，全往台下射去。
武斗台下离得近的学子，竟被这突兀的一幕，惊得不知所措。
陆去央只见身前的李纯生袖袍轻抖，那九道剑光华光大作，瞬间凭空消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