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成殿上，几百名内门弟子已整齐排列，恭候着长老院的安排。
这些人都是清山院最杰出的学子。其后，他们中的一些人将走出锦州，在神州布道，开人族万世之伟业。而更多的人，则要肩负起文道传承的重任。
大成殿前的香炉，依旧升腾着袅袅青烟。
李纯生负手立在炉前。
院长李道公还在禁足期，一切事宜便要由他来拿主意。李纯生心中清楚，此刻恐怕有不少人都对他代行院长事宜一事有非议。他只静静注视着台下的学子们，不置一词。
李纯生身后一个面色有些和蔼亲切的长老走上前来，作礼道：“师兄，时辰差不多了，吩咐吧。再晚一些，只怕灵山和娥湖那边要等不及了。”
“无妨的，邱宜。”
李纯生应了一句，手中袖袍轻轻挥起，示意邱宜退后。
只是邱宜哪里知道，李纯生心里早已没好气的腹诽起来：你邱宜的徒弟顾怜生来了，我徒儿可还没来。
邱宜刚刚退回身位，抬眼间便看见江芹儿施施然来了。还别说，这才过去几个月时间，江芹儿的气质早已不可同日而语。此刻的她，便如一柄无可匹敌的利剑，要向山河深处去。
邱宜心中有些恍然，暗叹真是一块美玉。他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师兄李纯生，突然觉得真像，这气势，就是一个小剑仙无疑了。
当然，江芹儿的变化，长老院的长老们可都是看在眼里的。邱宜一方面感慨院长李道公和师兄李纯生的眼光之狠辣，一方面又颇为沾沾自喜的看向他自己的爱徒——清静素雅的顾怜生。
“又跟人比剑了？”
李纯生抚着须，狠狠盯着江芹儿身后的李世英、冯建安、赖横波三人。那语气，便是赖横波听着也是虚了，赶紧藏到最后去。
“没有。”
江芹儿抱拳作揖，轻轻道：“徒儿在武成殿前悟到了一些剑招，因此来的有些晚。”
李纯生闻言点头。他早就看见冯建安和李世英二人的狼狈模样，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不过既然江芹儿不提，他也不拆穿，只是指着身边一处地方，轻声道：“站这儿。”
江芹儿便收了礼，在他身边站定。
哪成想赖横波蹑手蹑脚，也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在李纯生另一旁站住。
“赖老二！”
李纯生一见他就没好气，赖横波是什么人，李纯生明镜一样。只怕刚才江芹儿那里，少不了这小子推波助澜。不过李纯生又清楚赖横波不是恃强凌弱的人，不然江芹儿不至于安然无恙的站在自己身旁。当即冷哼一句，唬道：“等我此间事了，再来收拾你小子。”
赖横波登时两腿一软，险些站立不住，被扔下种头崖的一幕又清晰浮现起来。
什么人还得什么人治，台下的学子们早已哄堂大笑起来。
李纯生长袖一挥，待大成殿前一片鸦雀无声之后，这才郑重宣布：“早些时候，有童儿报知，在此西南两百里处，似有重宝出世。娥湖在外的分院已发来密报，在西南石钟山一地，确有秘宝出世的迹象。”
什么？秘宝？
学子们止不住心头好奇，纷纷议论起来。
“我道今日为何如此早便将所有人叫来，竟是有秘宝出世。”
“传闻这秘宝可是先贤古圣生前的物件，这随便一件，就有毁天灭地，令山河惊悸的无上神通。”
“竟是在石钟山，我曾游历此处。这里杂草丛生，了无人烟，可不像是有秘宝的地方。”
……
“噤声。”
长老邱宜见学子们交头接耳议论起来，生怕没完没了耽误时辰，急忙说道：“请大长老讲话。”
李纯生眼眺西南，缓缓说道：“石钟山，在我锦州饶郡与汉阳郡之间。我亦曾游历此地，虽没有发现秘宝，却也听说过一些秘辛。
传闻古圣黄石钟曾寄居锦州，在一处高山下临水而居，便将此起名为石钟山。后来黄石钟下落不明，大抵是陨落了吧，石钟山也就此荒废。”
顾怜生听得黄石钟的名讳，心神微动，便问道：“大长老，可是上古棋圣黄石钟？”
“正是。”
李纯生轻轻点头，又道：“说起这黄石钟生前，还是辛祖师的挚友。他精通琴棋书画，被称作四圣。尤其是音律与黑白子一道，当时无人能及。晨起的秘宝异动中，确有显现出一张棋盘，想来必是黄石钟的遗迹无疑。一早召集你们的原因，便是要让你们前去石钟山探宝。”
“太好了，我早就听说过这位古圣的大名了。”
“一直呆在清山上，终于可以出去游历了。”
学子们闻言，顿时群情激动，沸腾起来。
“等等，李师叔，赖老二有话说。”
赖横波一个闪身，在李纯生身前立柱，作揖说道：“李师叔，计划有变。这一次石钟山秘宝出世，不止我们娥湖，便是汉阳郡的听风经雨楼也得知了。今日来清山就是要告知师叔，我师尊和娥湖的张院长已商议妥当，每院只派最杰出的弟子前去，人数越少越好。”
“什么？这怎么可以？不公平啊！”
“这么说来，在咱们清山，恐怕除了顾师兄，其他人都没分了。”
“可惜啊，我倒是没想着能寻着宝，就想出去游历一番，看来是黄了。”
学子们一片沮丧，一个个垂头丧气。
李纯生也有些不乐，反问道：“既然他王佐之和张显之都商量好了，还让我在这儿晒什么呢？”
此言一出，吓得赖横波大气都不敢出，半响才壮起胆子，偷瞄了一眼李纯生的神色，嘿嘿笑道：“师叔您老人家消消气，这也是出于保护学子们的安全考虑，而且灵山院，也只去我一人。”
“娥湖院呢？”
“娥湖去四人，分别是王尼休师兄、叶释舟师妹、陆去央师妹和周延嗣师弟。”
李纯生闻言，不由心中鄙夷，张显之当真打得好算盘。四人之中，王尼休既是张显之的首徒，更是他的义子。而叶释舟，不仅是饶郡郡守叶步天的掌上明珠，也是张显之的义女。至于陆去央和周延嗣更不用说，分别是张显之大师兄陆龙起的女儿，和二师兄周颜之的儿子。
不过李纯生虽然对张显之的做法心有微词，却不得不承认，他这四个徒弟，的确都是上上之选。
李纯生揪着花白长髯，扭过头去问道：“想去吗？”
江芹儿面不改色，直视着李纯生，坚定说道：“想。”
一个字，江芹儿说的果断决绝，没有丝毫回转余地。便是在场众多人，也被她说得纷乱起来。
“好。”
李纯生赞叹一生，扭过头死死的盯着赖横波，说道：“赖老二，那两个老不死的可是说了我清山一院，只许顾怜生一人前去。”
“正是，师尊和张院长确实只点了顾师兄一人。不过——”
赖横波吐了吐舌，又偷偷瞥向一旁的江芹儿，心道这李师叔真的被师尊说中了，护犊得很。这才接着说道：“不过他二人也说了，李师叔非同凡响，看人也是极准。如果师叔有瞧的上的人，一并派去就行。”
这话简直就说到了李纯生的心坎上，给了他极大的面子，更使得他心中一阵舒畅。
倒是长老邱宜最明白李纯生的心思，心中苦笑，摇了摇头。如今这些学子平白走了一遭，还需要一个说辞安抚才行，不然非得出乱子不可。便出列说道：“石钟山一行，乃是为山院夺宝。如今听风经雨楼既然掺和进来，只怕别的门派、散修听到消息，赶来的人也不少。争奇抢宝，一个不测便有性命之忧，人多了反而妨碍行事。除顾怜生以外，其他人都散了吧，回去好好歇息。”
“凭什么啊？凭什么我们不能去？”
“是啊，山院不让我们去，我们就自己去。”
“岂有堂堂清山空无人的道理？”
邱宜的话音刚落，整个大成殿前广场便炸了锅，久久不能停息。
突有一声龙吟，似幻似真，由远到近。强烈无匹的气息遮天蔽日，从九天之上铺天盖地而来，死亡瞬间笼罩这一整片空间。就好比十方的神力，在此刻汇聚在一起，全往此处释放。
学子们还在出神恍惚间，只见一柄剑，破天射出，带着令人心悸的杀意，卷起若隐若现的龙芒，瞬间直直插在台前一块青砖上。剑身没地直到剑柄处，而那一块青砖，登时粉碎成渣。剧烈的摇晃传来，学子们顿时胆战心惊。
“我只数三息。三息过后还未离去的学子，是生是死，全凭剑意。”
李纯生闭着眼，抚着须，口中轻动。
没人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么，只是他还没开口，大成殿前的学子们已经跑的影都不剩。
只有顾怜生还静立着，刚才那一剑，顾怜生感受到浓浓的杀意。这种杀意，是无法装出来的。可是顾怜生心中又好奇，更不相信，李纯生真会对学子们动手。
三息已到，那一处空旷的广场，除顾怜生所在一步之内，花草青石，尽化成尘。
众人愕然，这才知道李纯生竟是玩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