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宫坐落在冰天雪地里,红墙黛瓦,霜雪冷滞。宫娥提着灯经过长廊,灯罩下的烛火忽闪忽闪,映着她被冷风刮得泛白的脸。
又一阵寒风吹来,宫娥紧了紧小袄,脖子缩进衣领子里,确定自己浑身上下除了脸再没有露在外面的地方了,然后哆嗦着小跑进了正殿。
禁卫军齐整地走进了殿门,分散开巡逻了,“铿锵”声逐渐散开,消失在冰冷的宫苑里,远处门口几个路过的执事公公掩嘴说着话:
“这长宁宫啊,也是古怪得很,锦华娘娘一人带个侍女住着,圣上不多派些侍候的过来,倒派禁卫军把这围的跟铁桶似的,到底是何意啊?”
“圣上的心思岂是我等猜得透的?反正面上看来里头这位主子盛宠依旧,不然你当每天流水般进去的御赐之物是天子开的玩笑吗?以后小心伺候着就行了。”
……
北风呼啸,人定初时,正殿的灯熄了,附近巡逻的一个禁卫忽然走出了石子路,盾进黑暗里。
他蹲在墙角,往手心哈口气搓了搓,然后从衣服里子抽出一条长信纸,腰封里拿出一瓶不知名的药水,接着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来,用地上捡的枯枝蘸着药水写起信来:
“长宁宫,安,勿念。”
言毕,小禁卫把信纸卷起来,在腰上摸出信筒,塞了进去,刚要封口,又顿了顿,把信掏出来,压平,在背面画了朵霜花,这才满意地笑笑,重新把信卷好,放回去封了口。
近处树梢上一只小雀理了理毛,偏着脑袋望向底下蹲着的人。
小禁卫右手两指合起,含嘴里吹了一记口哨,压低声音,回瞪着它:“说你呢,下来!”
于是一团棕色绒球不情不愿地砸下来,小禁卫一手托着绒球,一手在它脖子上摸索着机关,“啪嗒”一声,信筒被机关扣紧了,小禁卫扯了扯,确定掉不下来了,然后就捧着鸟说起话来:“沈晓在南边和安街巷里,你知道和安巷在哪不?”
被委派任务的鸟歪了歪头。
“我猜你也不知道”,小禁卫把鸟放下,盘起腿,捡起刚刚写信的树枝,在雪上画了副图:“喏,你从这里出发,经过南门,那里有个石狮子,你沿着它头朝向的方向飞,出了皇宫,再往南,街上有一座建的特别高的乐坊,那条街就是和安街。你再往那乐坊里头拐个弯儿,就是和安巷,沈晓住在巷尾客栈里,知道了不?”
鸟兄在画得图旁边一蹦两蹦三蹦,琢磨了半晌,然后被一双雪地里冻的通红的手又捧了起来,冻得一激灵,脖子上一圈羽毛炸了起来。
不知道它懂没懂,反正小禁卫权当它懂了,顺了顺毛:“看完了就快点去,我哥那儿屯着可多竹虫了,都是你爱吃的…诶也真是寒酸,人家传信都有专门的信鸽,就咱们家居然用只麻雀,还是这么胖的,啧啧啧。”
得亏鸟翻不了白眼。
嫌弃完,小禁卫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雪泥,把鸟兄往空中一拋,然后伸手指了指天:“找到客栈后敲左数第二个窗子,悠着点数清楚,别被抓了……诶!往那儿飞……”
鸟兄头也不回地飞走了,月光投下来,照在雪地里,也照在小禁卫脸上,如果禁卫军首领陈舸在这里,就会认出这就是刚刚一路上没个消停的那位了。
再细看,小禁卫脸上光滑得像个鸡蛋,一根胡髯都没有,元眉下一双杏眼光华流转,明眼人一眼便瞧得出来,这分明是个姑娘嘛!
本与小禁卫同行的一个兄弟路过,以为他站在雪地里发呆,于是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嗓子:“沈明,站那不冷吗?还不过来!”
“诶,来了!”小禁卫又往手心哈了口气,搓着手缩着脖子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