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慕歌了沉默下来,她想起路边所见的饿死尸骨,以及身染瘟疫的流民。
她虽医术精湛,但对于瘟疫,却没有根治的法子,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学着前人如何治理瘟疫。
在江逸寒的注视下,她艰涩开口,“立病坊,找疫源,若是治不了,也只能……”
火烧除疫。
她是大夫,知道在无药可治的情况下,将身染瘟疫严重之人聚以火烧是最好的法子,但医者仁心,这心中,到底不忍。
正想着,袖中手微动,无意摸到了药谱的边缘,目光一凝。
对了,还有药谱。
这药谱内是众多前人神医编纂,里面有各类怪病,也有治怪病的方子。
在她从师父手中偷来后,曾粗略看过几眼,如今也依稀记得,里面有除疫的药方,虽不定能将瘟疫根治,但想必应该也能有缓解的用途。
脑中搜寻她曾看过但记得不大清楚的除疫药方,慎重注视江逸寒,肃穆开口,“殿下若能寻到大量乌头、附子、细辛倒还能治些身患瘟疫不重之人。”
江逸寒面无表情地听着,将她所说的药材皆记入心中。
“只有这三味药?”他问。
顿了顿,卓慕歌摇头,她没记全药谱中除疫的全部药材,“不止,到了南都,草民会根据他们病况写出药方。”
等到了无人之地,她再翻找药方记下,再让他去找吧。
卓慕歌拧眉忧心,满是艰难的神情映入江逸寒眼中,目光不经意一转,看向窗外时,淡淡开口。
“治不了便别太逞强,否则染上了瘟疫,那顽童也该怪本王害了你,日后长大了要来寻仇,本王可是绝不留情的。”
这话外意,卓慕歌隐隐听出了些,眉眼染上的忧色散去,奇怪看他一眼。
为何,她听出了关心之意?
这念头在心中一浮现,她便不由暗自嗤笑,他岂会关心她,定是她错了意。
她淡淡一笑,语气平然,“自然,草民可是很惜命的。”
她很自私,即便为医,也没有以一命救天下人的心思,当然……这天下人中有她所爱之人,便是另说了。
窗外微风拂过,将江逸寒额前一缕青丝拂到他殷红唇角,随着青丝落下,唇角勾了一勾。
片刻过后,江逸寒忽然心中涌现一丝好奇,凤眸微扬,问道:“你的医术是和谁学的?”
“看书自学。”卓慕歌淡然说道。
许是体内药血缘故,她自小便对医书很感兴趣,初学之时,又是最惧畏师父的时候,想要学医也未曾与师父说过,生生寻来了一大堆的医书,看书自学而成医。
当然,期间有所不解也曾问过山庄内大夫几个问题。
宛若远山长眉挑起,江逸寒诧异道:“你还能有这般天赋?”
话中意却并非是瞧不起卓慕歌,毕竟她也算是他见过的女子中,唯二聪慧机敏之人。
只是不觉想到了卓旷,那学武歪扭,学文瞌睡的模样。
“若真能自学成医,说明你天资聪慧,但本王看那顽童却蠢笨地厉害,并未继有你的三分聪姿。”他微微勾唇,笑弧略带嘲弄。
自家宝贝儿子糟了辱骂,卓慕歌自然不满抿唇,冷眼看他。
二人对视着,江逸寒话锋一转,轻藐鄙夷道。
“看来,是你看上并与之私奔的野男人,愚笨粗鄙至极,才会让那顽童继了他的蠢笨。”
卓慕歌一愣,清润红唇颤动了一下,继而失笑勾起,别有意味地看他一眼。
“确是,愚笨粗鄙又暴戾至极。”她缓慢说道。
江逸寒眉梢一竖,见她不气不恼,反倒了自己,心中莫名的闷涩竟消散了些,但又觉得她的眼神格外奇怪。
凤眸眼尾一勾,他又将讥讽对象换到了卓慕歌身上。
“你亦眼瞎地厉害,能看得上那等蠢货。”
这话莫名地有些戳心窝,刺耳地让卓慕歌有些难受。
眼眸低垂,往事历历,想到了自己曾经那爱而不得,被视若蝼蚁的旧事,不由勾唇苦笑一下。
“恩,草民确实眼瞎,竟能看得上那等无情之辈。”
她苦笑的神态,与略显无力的话语,让江逸寒不喜起来,这模样……好似她仍念旧情,还想着那背弃她的负心人。
思及此,江逸寒的脸寒了下来,犹如九尺寒冰,周身亦有意无意散发着压迫冷气。
卓慕歌失神地想着旧事,并不曾将注意放到他的身上,便也未见他莫名的不悦。
马车日夜行驶,又过一日,在卓慕歌坐马车坐地腰酸腿疼,不久,马车驶到了南都郡城城门。
此时已是黄昏,天际被红霞侵染,将行人照地艳红,卓慕歌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人来人往,却明显要比城郊外流民过地要好很多的百姓。
听闻此次水患来势凶猛,淹了十几个县镇,偏偏没流入南都城内分毫。
眸子往前挪动,她忽然看到了一堆堵在城门处的人,个个身着官服,张望着马车。
为首之人肥胖如猪,正抹着汗,看到马车驶去,立即探头探脑,急切不已。
江河放缓了马车,低声说道:“殿下,城门处有人拦着,是南都郡郡守刘史慷等人。”
江逸寒微微侧眸,亦看到了他们,冷冷一笑。
“都是特意守在城门外,来迎本王的人。”
余光督了江逸寒一眼,从他的眼神脸色中,卓慕歌猜测这南都郡守是江夜阑的人。
此拦城门,应该是夜王绶命,是为宣扬南都众人逸王来了。
为何宣扬,卓慕歌不太清楚,不过稍稍一想,江逸寒仅带几人走近道,如此低调,定然是有目的,如今这一宣扬,这目的也就难办了。
马车刚一停下,卓慕歌听到了马车外,一众官员齐齐弯腰作揖,有意提高了声调,大喊道。
“下官恭迎逸王殿下莅临南都郡城!”
这呼喊声大到,生怕路过的行人百姓不知道江逸寒来了。
卓慕歌看向江逸寒,就见他寒着脸,冰冷彻骨的眼神带着一丝深意,想必这心中也有了些恼意。
“逸王?!”
“逸王殿下来了?!”
“是来赈灾的吗?我听闻朝廷派了逸王殿下来赈灾平反。”
行人百姓围在了城门附近,议论纷纷,脸色有喜有忧,还有混迹人群中某些人戒备惊惧的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