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亥时,卓慕歌端着灯笼坐在屋外,身旁是用瓦罐正在煎熬的除疫药。
昂头望着满天繁星,她有些失神,烦躁颇多。
她很想卓娘,想起云镇的日子,那时的她清闲满足愉快,云镇村中小院内,有待她如女的卓娘,豪爽直率的卓姐儿,还有她可爱懂事的旷儿。
可自几月前,江逸寒到了云镇游猎,一切都变了。
卓娘被绑生死未卜,北越人为夺玉要杀她,寻找卓娘的线索被断,每日担心自己曾经的身份被江逸寒,被云梦山庄发觉后,派人杀了她。
她靠着柱子,微微闭上眼,深吐出一口气,心中躁意显露于面。
“哒哒。”
听到了瓦罐盖抖动的声音,知道药快煎好了,她睁开了眼,可一睁眼,余光督见身侧有一个身着黑衣之人站着。
她顿时一惊,还以为是刺客,连忙看去,却见这黑衣人竟是江逸寒,正负手立于她身旁。
微松了口气,她奇怪问他,“夜半三更的,殿下穿着这身黑衣……是想出府做什么?”
这身黑衣其实并不是刺客暗卫或是小偷盗贼常着的紧身黑衣,它很宽松,穿在江逸寒身上,若非从头黑到鞋,颈边挂着个面罩,她会以为是换了身玄衣外袍。
不过这身宽大黑衣,也更显地他身材修长伟岸,俊美风姿。
“夜访郡守府。”江逸寒淡然说道,微拂宽袖,一套黑衣甩出,落到了卓慕歌的膝上,“换上。”
卓慕歌没动黑衣半分,仅看了一眼,心中不愿随他出府,摇头说道。
“草民不会武,只怕会拖累了殿下,还是在府上等着殿下回府吧。”
大半夜的夜闯郡守府,他想做什么?无论做什么,这等危险且极易令人受惊的事,她不想跟着做。
江逸寒却不管她,随口留下一句话,回了主屋。
“你确实很拖累,但江河要事要办,你若不随本王走,有刺客潜入,府内没有人可以保你。”
卓慕歌静默下来,半响,阴郁地叹了口气,她还是乖乖起身换衣裳去了。
换好了衣裳,督见煎好的药,忽然想起一事,反身拿药瓶将瓦罐内的药倒了进去。
她本想麻烦江河替她把药送去病坊,不过江河不在,她只能自己把药带上了,等一会儿若有机会,便带给那清俊男子。
郡守府府内巡逻的侍卫频繁,但江逸寒轻功极高,身若飞鹰,脚不沾地直接便带着她落到了刘史慷的主屋厢房门前。
她正要推门,忽然听到门内有声音。
“别……”
手一顿,她与江逸寒互视一眼。
竖耳细听一番,知道是什么后,她面颊微微红润起来,但在江逸寒的注视下,强撑镇定说道。
“有人在屋内行房事。”
江逸寒也听出了,面色无常,不过督见她面颊的红晕,潋滟红唇轻轻勾了勾。
这是刘史慷的厢房,这三更半夜在屋内行房事的人……是刘史慷?可他不是还跪在城门口吗?
带着疑惑,她压低了声音询问江逸寒,“莫不是刘史慷半夜偷偷回来了?”
江逸寒轻摇头,低沉声线发出笃定话语,“他不敢。”
可若不是刘史慷,谁在屋中,还……
“那屋中人是谁?”她不解低喃。
正想着,屋内的呻吟声越来越大,卓慕歌面色微僵,反手从袖中拿出了药丸。
“用药迷晕他们。”江逸寒正巧命令道。
她点头,微微推开房门,露出一点小缝隙,目光无意扫过两个交叠的身影,心中略有些不自在。
捏爆了药丸,在丸成雾气时,扔进了厢房内,她轻轻关上门,
半响,屋内接连响起了两道落地声。
“咚。”
等了一会儿,她伸手推开门,说道:“可以进去了。”
门内捏爆的药丸雾气已散,唯有两个衣衫不整的男女交叠摔在地上,闭眼昏了过去。
细一看,男人不是刘史慷,是一个身材肥硕二十出头的男子,看来应该是府内的小厮和婢女,打算趁刘史慷不在,在其屋中行苟且之事。
江逸寒嫌恶地看了二人一眼,伸手扯过帘子,将二人盖出,端着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模样。
卓慕歌进门坐等,看着江逸寒拿出长剑在墙壁敲来敲去,偶尔还极是不快地将书架上的书都推落在地。
单手撑腮,看了片刻,她问道:“殿下到底要找什么?”
江逸寒没理会她,犹自翻找着,只是越找眉头皱地越紧。
又过了一刻钟,她拿出药瓶摸了摸,心中只能祈愿它还温热。
收起药瓶时,忽然听到了门外有声音隐隐响起,江逸寒停下了搜寻,与她相视一眼。
卓慕歌拿出药丸,欲再行迷药之事,可刚起身,却不小心扳到了桌角。
“唔!”
她一个踉跄,往前倒去。
门外,刘史慷的大夫人带着四五个婢女,紧跟着一个嬷嬷走向厢房。
“你确定在老爷的厢房听到了声响动静?”大夫人问嬷嬷。
那嬷嬷点了点头,“回夫人,千真万确,而且老奴还听到了有人在……”
没等她把话说完,刚走到厢房门前,她们就听到门内响起了桌椅挪动声。
“砰!”
大夫人连忙将门推开,想要瞧瞧是哪对野鸳鸯,敢在老爷的厢房内行苟且之事。
门一推,直冲进屋,大夫人和嬷嬷齐齐看向了床榻方向,瞧见了地上被布帘遮盖的男女,嬷嬷眼疾手快上前就直接掀开了布帘。
当借着窗外月色,看清了男女模样时,纷纷错愕不已。
“是,是大少爷和十六夫人!”
此时的卓慕歌被江逸寒放到了地上,她拿着灯笼,站在漆黑的暗道暗门前。
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
差点她就绊摔了,所幸被江逸寒扶住,不过绊了一跤,也让木桌有所挪动,刘史慷书柜后的一个暗门打开了。
江逸寒见她无碍,拿过她手中的灯笼,走向漆黑潮湿的暗道深处。
暗道不长,但弯弯绕绕的,走了一会儿便从尽头看到了明亮刺眼的幽幽白光。
这光卓慕歌曾见过,是夜明珠特有的微绿白光,能将漆黑之地照若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