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泻而下的雨水顺着茅草编制成的屋檐淌下,厚重的雨幕悬挂在门前,犹如一座天然的瀑布,屋内的人看不清屋外的景象,屋外也只有瓢泼雨水哗哗作响的冲刷声。
少年用板凳叠加在四四方方的八仙桌上,整理着草屋漏水的地方,并不是少年在织造屋顶的时候有偷工减料。只是雨势来的太快,太凶,原本紧致无比的茅草也出现了松动的迹象。
眼下他只能借着微弱的烛光,用手去整理拨弄,颇有些拆东墙补西墙的嫌疑。
“弄好了?”
长发披肩的美艳少女收起还剩下半截的红烛,搀扶着少年从不太稳定的桌椅上下来。
“嗯,弄好了。”
少年轻声回答,像是怕吵醒了蜷缩在一旁的胖道士。
下山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到很高了,知了叫得厉害,虽然时常有谷风吹来,但暑气依旧,大概是巳时左右吧。
沐雨山盘算着时辰,虽然下山的时候耽搁了不少,但也就半个多时辰吧,再加上回家之后的修修补补,眼下大概是接近未时了。
只是屋外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要不是家里的柜子里面还留着两根蜡烛,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小屋里,估计三人真的要成瞎眼耗子了。
“雨势这么大,估计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下来了。”
沐雨山从厨房找来了一些柴火,小心翼翼地取来所剩不多的蜡烛,右手从腰带里掏出一小撮火绒,放在柴火下面。
兴许是柴火受潮,火绒和搭在上面的茅草燃烧了大半,也不见柴火点燃,沐雨山有些焦躁。
然而,就在他起身准备去厨房寻找干燥的柴火之时,黑漆漆的脚下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沐雨山一个踉跄,跌跌撞撞正好扶上了摆在墙边的桌子。
可惜刚才失去平衡的一瞬间,那小半截蜡烛摔倒了地上。
微弱的火焰在接触到地面的一瞬间就熄灭了,黑暗再次笼罩了整个小屋。
“唉……”
少年叹了口气,俯身下来想要摸索散落在地上的半截蜡烛。
“嗡!”
轻微的气流声从沐雨山的背后响起。
沐雨山转过身来,被黑暗包裹着的小屋内,掌心大小的火焰照亮了散落在屋内的三人。
起先是惊奇,接着是错愕,再后来沐雨山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少女洁白的玉掌慵懒地搭在一侧脸颊,琥珀色的眼瞳呆呆地看着在她手掌上升腾的火焰,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
“练气术?”
沐雨山试探性地问道。
“算是,也不算是。”
少女将火焰轻轻抛起,让它悬挂在屋子的正上方,滋滋冒响的火焰照亮了整个小屋。
恰巧胖道士从迷茫之中醒了过来,注视着眼前的一幕,有些发愣,张三缺没有沐雨山那样的定力,略带恐慌地站起身来,近乎小跑的状态挪到了沐雨山的旁边。
沐雨山瞥了张胖子一眼,欲言又止。
然而,还没等沐雨山开口,张胖子就率先说道:“我也不是傻子,跟了师傅这么多年,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东西。”
沐雨山点了点头,老真人虽然没有实质性地教授过他们什么,但从往常的一些细节上,还是能够感受到一些与众不同的地方,比如真人教授他的“呼吸法”就有意想不到的作用。
异常强健的体魄,比常人要敏感许多的五感,随着身体的逐渐发育,沐雨山越发能够体悟到其中细微的差别。
“这次老真人让胖子下山,应该跟你有关系吧。”
沐雨山冷不丁地问道。
“是,也不是。”
狐洛仙的回答仍是模棱两可。
然而还不待沐雨山接着询问,狐洛仙却率先开口解释道:“我的到来只是促成这一事实的发生罢了,这是早已经决定好的事情,那老头儿比我更清楚。但有些话此时还不能跟你们说,牵扯太大,有些代价,你们现在还承受不起……”
狐洛仙闭上了眼,沉寂了半晌,“包括我还有那个老头儿。”
“那……”
胖子抬起了头,带着希冀的语气。
“你要相信你师傅的决定!”
狐洛仙打断了他的话,声音有些严厉,带着不容质疑的语气。
胖子的再次低下了头,尽管看不清他的脸,沐雨山仍是能够感受到一阵难言的失落。
兴许是觉得有些失态,狐洛仙缓和了一下口气,面露歉色。茅屋的角落里,狐洛仙半蹲着,身子前倾,似乎是想要起身。
只不过僵滞的手势和微启的嘴唇,神色黯淡的她把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沐雨山当然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但却心照不宣,因为他觉得眼前的女人一定有她自己的理由。
藏兵山的后山门前,一位身着道袍的普通弟子正坐卧不安地在门前来回转悠着。
“诶诶,干啥呢,转来转去的,你不嫌头晕我还嫌烦呢。”
一位头发蓬松不修边幅的中年汉子,翘着椅子,发出烦人的摩擦声。
少年冷着脸,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一只手杵着下巴,另一只手的食指使劲儿地敲打着石板,像是在生闷气。
过了一会儿,少年似乎越想越气,猛地站起身来,抓起背后的佩剑,“啪”的一声就砸在了邋遢汉面前的桌子上。
“干啥呀这是,桌子都要被你给拍碎了。”
邋遢汉显然不把少年当回事儿,嘴里依旧咿呀着不着调的曲子。
“你刚才为什么放那个人出去?”
少年咬着牙质问着。
“听不到,说大声点儿。”
邋遢汉别过头去,掏了掏耳朵,一副欠揍的样子。
“我说你刚才为什么把那个人放出去。你不是也看到了吗,那个人直接从藏兵谷御剑飞出来的,没有内门服饰,没有长老令牌,明显就非常可疑。要是被长老知道了,我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行了,行了。别拿你们那些破规矩来吓唬我。”邋遢汉撇了撇嘴,“韩长安,你自己也看到了,人家是御剑飞下来的。内门的把守又不是瞎子,它们拦不住,我们这些人还能拦得住不成了?”
“可是……”
韩长安还是觉得不太对头,但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可是什么呀可是,人家御剑飞行,直冲云霄,压根儿就没把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放在眼里。还拦着,有本事你韩长安也御剑走一个给我看看。”
邋遢汉挖了挖鼻子,一脸不屑的表情。
被怼了一顿过后,韩长安也就像泄了气的河豚一样,两只手拖着腮帮子,气鼓鼓地嘀咕着:“那家伙明明跟你对视了一眼嘛。”
“臭小子,在那儿嘀咕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想着怎么去长老阁告发你。”
“切……”
邋遢汉撑起老旧的四脚椅,干瘦的双手撑着藏污纳垢的头发,微眯的双眸前似乎闪过一阵光亮。
邋遢汉撇了撇嘴,自言自语道:“那家伙倒也没变什么嘛。”
藏兵历一千三百五十七年,七月初七,日过午时。
藏兵谷内,一道冲天的剑气直冲云霄,斩裂了半边天空。随后一柄飞剑破封而出,直冲九天。据传言,剑上男子,剑眉星目,风姿卓越,神似开宗先祖。
葬兵七子之末——韩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