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清晨,天还有些凉,王熙姻缩在被窝里,翻了个身。
千翊瞧着她嗜睡的模样,不由捏了捏她圆鼓鼓的脸颊:“丫头,该起了”。
“嗯?”王熙姻扭脸,迷迷糊糊睁眼,便见男子侧身撑着,正歪头瞧着她笑。
这男子……好似有几分面熟,怕是在哪见过?她正睡梦之中,成亲又没几天,自然将枕边夫君忘了个一干二净,愣是瞪着眼睛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干脆闭上眼,翻身之际顺势冲着男子的方向踹了一觉:“谁啊你,少打搅姑奶奶睡觉”。
千翊一把握住她的脚踝,这都几天了,这丫头还是没记住他是谁。他扬起眉,手上微微施力,直将睡梦中的女子拽至跟前。而王熙姻睡得倒是瓷实,愣是这样都没醒。
“这鲜花饼若是搁置了……”千翊低头瞧着睡得脸庞微红的王熙姻,眼中生出几分笑意。
“鲜花饼?”果真,不待千翊说完,便见王熙姻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可她到底恍惚,这一匆忙起身便直撞在了男子的肩膀上。
“怎么样?疼不疼?”早知这姑娘是个馋猫,可也没想到这么馋,千翊见她额前红了一片,蹙眉道。
“我没事,鲜花饼呢?”王熙姻胡乱揉了揉额头,左顾右盼道。
这个时候还惦记着鲜花饼。千翊瞧着她,顿时又好气又好笑。
“今日该是回门的日子”。指尖轻轻拨开她额前的碎发,千翊指腹蘸了些药膏,小心翼翼替她擦着额前。
“回门?”王熙姻正啃着鲜花饼,忽然听他来这么一句,顿时噎了一下。
小丫头一副苦瓜脸的模样,千翊一面将药膏均匀涂在红肿处,一面笑道:“怎么?不愿意?”
也不是……王熙姻郁闷地吞了手里的鲜花饼,自顾自拿了茶。
太麻烦了。大大小小的礼仪王熙姻是最烦不过的,一群人客套来客套去,车轱辘话来回不停的说,还得陪着笑,当真是累都要累死了。而当初她嫁得不乐意,此番若是回去,还不得被王老爷子二人盘问个不停?有这个时间精力还不如去玩儿呢!这个气候可正是外出骑马打猎的好时节,却偏偏要去弄什么劳什子回门。
王熙姻正郁闷,想着想着,却忽然生出一计,顿时咧嘴笑了笑,捧着茶杯打起了坏主意:“白云……千翊,我们骑马去好不好?”王熙姻摩拳擦掌,志在必得。
“嗯?”千翊斜了王熙姻一眼,听她忽然放软了腔调,便知道这小丫头肯定憋着坏。只瞧那一双黑眸忽闪忽闪,似含了水一般,千翊明知她肯定打着什么小算盘,却还是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罢了,若是她同出什么篓子,他便替她收了罢。
这白云出岫看着不近人情,可真好说话!王熙姻装模作样地喝了口茶,笑得眉眼弯弯。
看她偷着乐还知道拿个茶杯挡着,千翊无奈摇头,招手让人将桌上的早膳收了。
要回门准备的礼怕是不少,王熙姻穿戴好,刚跨出院儿门,变看到堆放在院子门口的货礼,而货礼一旁站着为男子,见他身高七尺有余,穿着青竹长袍,面容白皙,年纪似乎在白云出岫之上。
“少夫人可来了,看看这头面首饰衣料,可还满意?”那人见王熙姻过来,开口道。
“你是谁啊?”王熙姻上下打量了一下那男子,她刚来府上没两天,自然不可能将府上的人认全,可着为男子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些面熟。
“鄙人姓楚名萧,自幼便跟着少掌门”。那男子笑了笑,答道。
楚萧?若他一直跟着白云出岫,想是成亲那日见过,也难怪她觉得面熟。王熙姻点了点头,转而面向几车的货礼:“这乱七八糟的都是些什么啊?”
楚萧似乎有些讶异地看了王熙姻一眼,却还是答道:“这些都是少掌门备下的货礼”。
王熙姻从几车的货礼中抽出一个匣子,里面放着一支玉屏箫,箫身雕饰精美,王熙姻虽不懂这些,可这几年来随着王老爷子也或多或少识得几分货,自然看出这箫价值不菲。
这么好的箫都当回门礼送了。王熙姻在那车货礼中又翻了翻,其中不乏古书字画,,按照白云出岫那酸秀才的性子,该是最在乎这些雅物的,这样想着,心中不知为何反而有些闷然。她爹虽喜爱收藏这些古玩字画,骨子里却是再俗气不过的人,收藏这些也不过是为了在人前逞面子罢了。这些个雅物当作贺礼送给他,倒真是白白浪费了这么些个好字画。
“这都是什么时候准备的?”王熙姻将玉屏箫放回匣子里。这么几车东西,要说货礼,这准备的也太多了,要说搬家王熙姻都信。
方才少夫人还好好儿的,这会儿却反倒沉下脸来,楚萧深感疑惑。他早知这位少夫人脾性怪,却也没见过夫家为娘家备厚礼还不高兴的,一时间也拿不准主意,只得道:“这些可都是少掌门早早就备下的。这是少夫人的回门礼,少掌门如此重视,可不是重视少夫人么”。
千翊从里屋出来,正巧便撞见这幅场景。虽然一早知道小丫头对这回门并不如何感兴趣,可也没料到她会如此沮丧,顿时有些好笑地走过去。
“少掌门”。楚萧见千翊来了,忙道。
“嗯”。千翊冲着楚萧点了点头:“都备好了吗?”
“回少掌门,都备好了”。
王熙姻回头看了一眼千翊,男子一袭白袍,手持折扇,站在日光下,自带文人之雅,心中顿时更不是滋味了些,低头道:“白云出岫,这都是你备下的货礼?”
“喜欢吗?”并未回答王熙姻的问题,千翊反问道。知道小丫头怕不在乎这些排面,看她久久不答,千翊方要开口,却听她道:
“我方才瞧了,贺礼……不用备那么多的”。千翊瞧她慢吞吞地说着,又忽然抬头急切开口道:“尤其是那些古玩字画,我爹收藏这些不过逞个面子,想来你收这么些个雅物也不容易,给他是真糟践了”。
千翊听她这话,倒是愣了片刻。他原想着小丫头怕是嫌麻烦才苦着个脸,谁料竟是这个缘故。
王熙姻见他不答话,不由更急切了些:“我说的可是真的,你那玉屏箫给他真可惜了,我爹五音不全,我……我娘……”。王熙姻说到这儿忽然顿了一下,才有些不自在道:“我娘她平时也就好戴什么簪花首饰,你真要送,还不如送若锦这丫头呢”。
小丫头急得满脸通红,男子终忍不住,轻扬起了嘴角。
“你还笑!”见他不当回事一般,王熙姻有些气恼地跺脚。亏她还替他肉痛!
一旁的楚萧听了半晌,才算明白过来方才少夫人为何不见喜色,顿时也有些哭笑不得。若是往常,回门礼给得丰厚代表夫家重视新娘子,是有头面的事。若是夫家愿意给,没有哪个新娘子是不乐意的。可他家这位少夫人偏偏特立独行,竟心疼起贺礼来了。
“少掌门,若是少夫人不乐意,不妨将这些字画换成别的罢”。他俩这般僵着也不是个法子,楚萧便开口道:“方才少夫人不是说了么,王家夫人喜好簪花首饰,不妨将这些换成金头面,这样王家瞧着也喜欢”。
千翊轻摇首,眼中笑意渐浓。楚萧见状,便知少掌门心中怕是已有了打算,也没再坚持,只冲着千翊微微颔首,便离开了。
眼前的男子笑而不语,而那头楚萧不知为何又走了,王熙姻虽心急,却也一时语塞,咬了咬嘴唇,不吱声了。
“不是说要骑马去么?夫人可愿意同千某前去马厩挑马?”许久,才听男子淡淡开口。
“我……”王熙姻方要开口,却眨巴眨巴眼睛,顿了一下。这白云出岫话题转得倒快,若不是她停下来想了想,还真被他给绕了进去,顿时抬头瞪了他一眼:“谁是你夫人?”
原先带些恼意的目光对上男子的淡然,再加之二人婚事已成实,王熙姻不知为何有些气虚,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可又怕他看出什么异样,便干脆低下头,看着地面。
“哦?”似乎是乐忠于看小丫头气恼的模样,千翊微微笑了笑:“若不唤夫人,难不成要唤娘子?”
王熙姻本就有些羞,倒又听男子来这么一句,虽她低着头,未真瞧见他眼角笑意,可他声调微漾,分明是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顿时狠狠踩了他一脚:“物以类聚,果真物以类聚!”
她原先还想呢,关二这么个浪子如何能与白云出岫交上朋友,现在看来,果真王八配绿豆,绰绰有余!
王熙姻一面嘀咕,顿时又想起那日关二抢她桂花糕的事来,顿时更恼羞成怒了些,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眼看着小丫头暴躁的气息恨不得从每根头发中冒出来,千翊虽感到有些好笑,却也知道若是再惹她,怕她真是要大闹天宫了便轻捏了捏她的鼻尖:“走吧,去挑马”。
瞧他面色淡淡,与方才开玩笑时的模样判若两人,反倒是王熙姻有些莫名,看着男子的背影,快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