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斗,那个家伙最后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呐喵?什么叫「辞漪是我的女儿」,难道几斗就不是……”
“夜。”
几斗沉声打断了喋喋不休的阿夜。曼陀罗般好看的眸中,深不见底。
阿夜一怔,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稀疏的星星点缀在天幕的角落,亮晶晶的宛若水钻。
几斗从口袋里取出一枚纯黑色的守护蛋。蛋身微暖的温度,告诉他破壳的预兆。
想起那天和亚梦一起的变身,几斗淡漠的嘴角漾开浅浅的、温柔的弧度。
即将诞生于这枚守护蛋中的小家伙,应当会是一个风度翩翩的骑士吧。
这枚守护蛋,最初诞生于父亲留给他的小提琴,一度还被复活社用于控制他的行动。他曾经以为它应该是为小提琴的理想而生,直到回归那日,他才发现这颗守护蛋与久夜家古堡有着强烈的共鸣。
也是那时,他恍然明白——原来一切早有预兆。他那时的回归,歌呗今日的回归,都是早就注定了的。
他们的父亲月咏或斗——或者应该称呼他为“久夜或斗”,本就是久夜氏族的继承者。只是为了小提琴的梦想,为了他们的母亲星名奏子,那个男人背弃了家族。往后,也再不会回来。
但父亲他年轻时的一意孤行,终于还是让他为此付出了代价——无论是现在的“久夜寒”还是“久夜辞漪”,都是这代价的一部分。
不可逆转的一部分。
至于那个幕布后高高在上的自称“家主”的神秘家伙,在这一切里面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几斗想,大概和星名一臣那混蛋,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吧。
“……既然选择了代替辞漪的「刺客」职位,那么曾经的她该面对的,如今的你,一样,都逃不掉。”
那个人机械冰冷的声音蓦然浮现在脑海里。
几斗的目光暗了暗,抬起左手,食指轻轻落在耳后。
指腹之下,黑色的月牙嵌十字印记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显得诡秘而清晰。
-
此时此刻的古堡之内。
歌呗站在房间中央。
空荡荡的房间……或许用“大厅”来形容更为恰当,在最靠内的位置有一个得走十几级台阶的高台。高台前,有重重叠叠的纱帐掩映。纱帐之后,依稀可见座椅高高的靠背和座椅上黑色的人影。
回想这几天,就像梦一样——一晃神,她就从本应属于她的东京万人瞩目的舞台上,来到了这个阴暗幽冷的地方。
但是歌呗很清楚,这不是梦。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那天,当久夜理拿出那颗能够投射影像的宝石时,她的确十分震惊——
为什么她为人所知或为人所不知的童年,会被这样一颗宝石诡异地全部记录下来?
但是后来,久夜理却告诉了她一件事,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
“其实歌……不,辞漪小姐,从来都不是月咏或斗先生或星名奏子女士的孩子……或者更贴切的说法是,「躯壳是,魂魄却不是」。”
“……那几斗呢?”听到这件事的歌呗,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久夜理保持着礼貌的颔首的姿势,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他的话语,却清楚地落入歌呗耳中。
“几斗少爷,和辞漪小姐自然是一样的。”
“……我不信。”歌呗沉下脸,语气也很不善,“难道我十六年的人生,都是骗局?是笑话?母亲是假的,父亲也是假的?或者说,其实……我才是假的?你凭什么这么说?”
“这个故事很长,辞漪小姐。”久夜理并没有被她咄咄逼人的架势激怒或吓退,而是抬眸,认真地看着歌呗的眼睛,“如果想知道答案,就请辞漪小姐随在下回去,听您真正的母亲亲口告诉您吧。另外……家主她,真的很想念您。”
那双祖母绿色的眸,如一汪最最清澈的春水,清清楚楚地倒映着,她的样子。
——有时候,说服一个人,并不需要太多的言语。
“……”歌呗的气焰弱了,闭上眼睛,像是在考虑什么。
许久以后,她睁开眼,紫罗兰般的眼睛里已经没有刚才的强烈情绪。
深吸了一口气,她下定决心般道。
“好。”
……
“辞漪……”
仍旧是机械的声音。
但歌呗不知道的是,此刻唤她的这个冰冷的声音,包含了太多面对几斗时所没有的复杂情绪。
“……”歌呗没说话。
或者说,她想不到要说什么。
明明带着明确的目的出发,真的站在这里时,却还是哑口无言。
这不是她的作风。
深吸了一口气,歌呗开口道:“家主大人,很抱歉打扰了你。但有些事我不得不亲自确认——比如,久夜理口中的「辞漪」,还有我的身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幕布后的黑影没了声响。
“家主大人”?
——一个礼貌又疏离的称呼,把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子拉开好远。
也打碎了亲手谋划这一切之人最后残存的温情与希冀。
是了。她首先得是久夜氏族的家主,其次得是那个作为继承者却背弃家族的混蛋的妹妹,最后,才是根本算不上拥有“自我”的她自己。
“……”仿佛收敛好所有多余的感情,再开口时,那机械的声音已经冰冷如前,“我知道你有很多不解。但是,理应该跟你说过了吧——这个故事很长,也有点复杂。想要了解它,你需要一点耐心,和勇气。我为有朝一日能向你讲述它,准备了整整十六年——那么,你准备好要听了吗,辞漪?”
歌呗愣了愣。
她没想到对方会说这些。
这样循循善诱般的、温和的字句,被一个浑厚低沉的机械的声音如此波澜不惊地说出来,却有种别样的契合感。
好像幕布后那个人,本该如此。
“我……准备好了。”
“好……那么辞漪,你听说过——「皇诏四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