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石头冷冷的扫视屋内的所有人，被呃住咽喉的护卫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喉结更是开始泛红发紫，毛细血管该是破了。
先是至四哥于险地，再是少爷。
牛石头整个人处在一种奇怪的情绪中。
王尧的脸色也不好看，他想不通。
现在屋内看似对峙，实则他已经将郡守当做阶下囚。但这些事本不该发生，秦国的律法严苛像是一句戏言，为何牛石头先前独自前来时什么事都没发生？
束手就擒，做个戍卒？还是直接砍了自己？
逃出边塞带着鹰嘴崖的山贼亡命去，等天下大乱？这一百多人到那时有几个还能提的动刀？到那时几十人又能干些什么？
抬眼看去，王尧突然想通了，这是一个陌生的熟人。
刚要开口，就听正与自己对视的郡守先开口道：“都出去，我与这位郎君有事相商，记得不要让人靠近这座宅子。”
“石头你也出去。”
屋中只剩两人，王尧将憋在胸口的闷气吐出，行礼道：“见过武安县令。”
是了，曲辕犁的武安县令，那个给自己与石头制作验传的小官，当初意气风发负手立于武安县衙外的男人，或许那时他就已是县令，但此时他已是位高权重的上郡郡守。
只是王尧好像看到了一种沧桑，更是看到了那双眼中一瞬即逝得一丝疲态。
本在查看早已四处漏风长城的上郡守，急匆匆的赶回来后。打一进屋也在打量着这个与自己当初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年。
“罢了，我这郡守之职还是托了小郎君的福，今日之事就权当未曾有过。”
来了，袭击帝国高官，你还不追究？
“大人此话我可就不懂了，大人敬献农具有功，与我何干？”
“哦？郎君是说那犁与你无关？那你又从何得知我是敬献农具有功？”
“关中曲辕犁遍地，人人都知武安县令敬献农具，于国有功入咸阳。几年时间再至此地成为一郡之守有何不对？”
王尧可不觉得当初更换了犁头的农具能跟自己的武器相比，过早的拿出来出了命丢的快没有任何好处。哪怕这郡守只是看了一眼军刺，也不该看出这形状古怪的东西有多锋利。
摸不透这有过一面之缘的武安县令套自己来的目的是什么，王尧打算尽可能的少说话。已经将曲辕犁摘干净了，想要别的没有，不合适。
“某家韩归。”
王尧复又行礼道：“王尧。”
韩归微微颌首：“君上命我牧守一郡，每日战战兢兢。初入上郡，所见匈奴劫掠之地触摸惊心。恨不能上马出塞拼杀一番。
那日晚来一步，你那颗石头已经先行离去，未曾见面。询问一番府中差役，我便得知郎君也在此地。
只是好奇小郎君所求为何？”
“为国效力而已”。只不过换一种方法，拿人头要爵位，取赏钱买铁料，粮食，仅此而已。
“那为何不服徭役？”
见王尧眉头紧皱，像是再想如何回答，韩归一笑：“我不是迂腐之人，天下藏民，流民何其之多。居心叵测者跟甚。只是好奇郎君为何要来这边地？”
“我是秦人。”选择无视后面的问题，将话题转移对于一个活了两辈子的人来说驾轻就熟。
“不是赵人？”韩归声音渐冷。
“郡守可否告诉我，赵何在？赵国已亡，天下只有一个大秦，我为何不是秦人？”
韩归一愣，赵国亡了，自己跟他一样，都是心中向秦的六国之人而已。
“小郎君所获确认无误，郎君可升簪袅，牛石头也是。若郎君再升‘不更’就可免服徭役了。”
见韩归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像是泄了气一般，只是话中‘不更’二字格外重。
“谢过韩大人提醒，只是不知我俩赏金？”王尧顾左右而言他。
“自去领了便是，至于田、宅武安那边会丈量的。”
看着王尧皱着眉头又问道：“郎君可是有事？”
“不知大人可否将钱财换成马料或者豆料？”
韩归饶有兴致的看着王尧道：“若是他人或许不行，既然是旧识……”
王尧赶忙道：“谢过韩郡守。那改日再来拜访。”
听出话中含义的韩归笑道：“郎君若要见我，可去肤施。”
清早就进了府衙的二人将买来的破旧板车套在自己马上，在城里东拼西凑买了点必须品后这才返程。
“少爷，要饿死了啊。”
从布兜拿出几条牛肉扔给石头，王尧道：“回山再吃，等路上遇到四哥看他还有没吃的。”
“少爷那县令说地真的可以给家里发下去啊。”
看着马上那条彰显自己簪袅爵位的丝带，王尧没好气道：“你以为无数人拼了命的要爵位干嘛的？只是你我相加起来，你家的地估计会分成好几块了。”
“那没事，地越多越好。村子那么多人帮衬着呢，我耶耶肯定高兴坏了。只是少爷的地也算在我家了。”
“无妨，谁让你是我弟弟的。有什么区别。”打断了牛石头的话，才发现本该早就遇到的南宫豹并没等在进边塞前约定的位置。
给冬天里本来就瘦还要出力拉车的马喂了几斤豆料之后，就见南宫豹扛着一个人从齐腰的杂草里走了过来。
“你给弄死了？”看清面孔后，王尧问道。
将肩上的人扔在地上后，南宫豹回道：“只是晕了。刚才看到少爷过去本想出声，可又看到后面有个影子，还以为是打劫的，我就摸过去了。看这武器是秦军的，就没下死手。”
牛石头也下了马车看清地上的面孔是郡守的护卫后问道：“少爷这是什么意思？”
叹了口气，看着晕过去的人。
“韩归威胁我。”
“嗯？”牛石头与南宫豹同时出声。
“边走边说，给他扔草里，这大冷天的别给冻死了。”
等到南宫豹将这护卫扔进厚厚的荒草堆里，王尧坐在车辕上一边赶车一边道：“起先石头的爵位给了，韩归询问后没有拿下那小吏，这次既然没进门就拿了咱俩，就必须给你我二人爵位，要不然有人捅到御史之类的官员，这罪再小他也受不住。至于为什么，我估计是这上郡郡守的位置。”
“这官位怎么了？”牛石头疑惑道。
“他想做事，且很急。韩归知晓我眼下急需‘不更’这个爵位，不然倒时只要我还想做秦人就必须服徭役，否则咱们就只能找座大山躲着，不再下来。”
“他怎么知道少爷需要这不更之爵？”
王尧一拍脑袋：“我自己说漏的，喝酒误事啊。”
对喝酒这事两人自然不好多嘴，南宫豹只得问道：“那如何是好？”
拿手一指：“两个簪袅就给我这点东西，这郡守等我去肤施呢，等去过之后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韩归已经表现出了绝对的诚意，甚至不惜冒着巨大的风险给王尧指了一条路，这条路就是他帮助想要爵位的王尧，但也要王尧给他做事。
至于什么事王尧不清楚，但是韩归赌对了。
荒草堆中护卫幽幽醒来，摇晃了几下发沉的脑袋，清醒之后微微一笑转身向南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