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才只想着凭运气和那位姑娘搏上一搏,却完全没有考虑到本金的问题。周唐想到自己兜里的那几枚大洋根本连个零头都凑不够,心中忽然泛起一阵失望,自己连上赌场的资格都没有,还谈什么博运气。他沮丧地低下了头,瞥过自己手腕的那一刹那,突然兴奋不已。不知被哪位好心人交了赎金回到自己手腕上的那块劳力士的手表此时正好可以派上用场。他摘下表链,对着荷官说到,“这是块限量版的劳力士手表,你让识货的人看看,在上海的标价是两千大洋,多了我也不要,你给我赊一千的筹码即可。”周唐说完,将手表放在赌桌上,荷官用她长长的木棍挑到自己身前,交给了一旁的一位男子。那人翻查了一下手表后,朝着周唐伸出一个手掌坚决地说到:“只赊五百。”语气毫无回转的余地。
这是周唐最后的希望,若是这块表只赊五百,那离入局还远远不够。想到自己身上再没有其它值钱的家当了,尽管知道那人态度坚决,但周唐还是想出言相求。
“我给你赊两千大洋。刚好我对这洋玩意感兴趣,奈何这荆州城穷乡僻壤,除了刁民啥都没有。”周唐正欲开口相求,突然听到有人要用两千大洋赊自己那块表,他喜出望外,心生希望。
此时赌桌旁的所有人都惊讶地望着这位出价之人,才发现这是一位浓妆艳抹,相貌丑陋的中年妇女,因为之前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位天仙妹妹身上,根本没有人理睬这个扮相浮夸,让人看上去就作呕的妇女,直到此时才注意到她手下却是有很多面值很大的筹码。
周唐艰难地站起身来,向她抱拳作揖,感激地说到:“多谢这位大姐慷慨资助。请您放心,在下今日若是输了这局,这两千大洋待我回到家中也会为你凑齐,奉到您家门前。”
“哎,未战何须言败。我看你天庭饱满,五岳拱朝,面相正合今日天数,是个破穿金身的解辞啊!妇人我也不是毫无根据就出钱相助的。”说完之后瞄了一眼坐在周唐对面的至今保持不败的那位姑娘。
周唐知道这位妇人是有心为自己营造气势,抬起头来回以微笑,但当他看到这位妇人之时,却生出一种似曾谋面的感觉,周唐心中泛起了疑惑,这人好像在哪里见过,难道她真是仅仅因为对洋货感兴趣,或是因为从自己面相看出符合今日天数才资助自己的吗?
天仙妹妹从一开始就没去关注周围发生的杂事,她始终饶有趣味地盯着周唐在看,明知道他不像表象之上所体现的这么简单,却始终读不出更深的秘密出来。等到荷官询问她是否准备好现在开局时,她才对着半边脸仍在渗血的周唐说到:“这位俊哥哥,你姓甚名什,我俩可否互报姓名。”
周唐正在脑中回忆着这位妇人为何会让自己产生似曾相识的感觉时,听到对面姑娘说出的话后,神志又回到了赌桌之上,他略带歉意地催促道:“这就没有必要了,我今日有急事,还望速速开始。”说完,侧脸望向荷官,意在询问她还在等待什么。
那位姑娘看到周唐自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瞧过自己,对她的问题更是敷衍而过。她心中微生不满,指着周唐嗔怒地娇声喝到:“不识好歹,本小姐和你好声相与,你却心不在焉。赌赌周唐莫名其妙地扫过了对面一眼,盯着荷官说到:“人家都要赢得我跪地求饶了,你还等什么呢,快点开始吧!”
荷官将周唐刚才的表现全都看在了眼里,正在对他发出感触,认为他和之前那些赌桌之上处处向那位姑娘献媚讨好的男子不同时,被周唐这么一喝,连忙应声,准备开局。
“等等,不好意思啊,先给我讲讲规则吧!”周唐突然想到自己此时连玩法都不知就入了赌局,那待会岂不是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吗?所以趁荷官开局之前,周唐羞涩地赶忙问到。
听到周唐的话后,赌桌旁的人们一片哗然,迅速聒噪起来。
“这个楞头青连玩法都不知道就拿着两千大洋上场对赌,他是三日没睡觉吧!”
“看他那样子就不是个玩家子,也是来博这个美人一笑的吧!”
“一看就知道是个败家的小白脸子,啧啧,哪有人会带两千大洋的一块表。”
人们听到周唐连规则都不知便冲上来送死,纷纷对着他嗤笑,嘲讽着。
荷官望着一脸单纯的周唐也是暗自叹了口气,她见识到了那位姑娘高超的摇色子的手法和赌术,知道连规则都不懂的周唐毫无胜算。既然他已经发问了,那自己只好为他讲一遍规则。荷官清了清嗓子说到:“咱们即将进行的赌法叫作‘三点头’。玩家有三个色盅,每个盅下有三个色子,大小依照三个色子的点数组合而定,‘一’点在这个赌法中非常特殊,是可以充当任何点数的。三个色子若是点数一样,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龙’,这是所以组合里最大的,其中三个六是‘天龙’排第一,三个一是‘地龙’排第二,其余按照顺序排列大小。‘龙’下面是‘蛇’,就是一个对子加一个‘一’,或是一对‘一’加其它点数,因为它们也算三个一样的,但是是因为‘一’的存在,所以小过真龙,称为‘蛇’。蛇下面就是顺子,顺子下面就是对子,对子之后就是单牌。这些不分存不存在‘一’点,均是按六最大,二最小。玩家前面有三个格子,标志着“一,二,三”。这也是借鉴‘田忌赛马’中的精髓,增加玩趣。玩家将摇好的色盅排兵布阵,分别放在三个格子内。荷官开局时,是先将两位“一”号位置上的色盅开盅比点,再开“二”号,最后是“三号”。它们彼此独立,互不影响,取为三局两胜。所以这个玩法中不光要求摇色子的手法好,还要有孙膑‘避敌所善,以我之长攻彼之短’的智慧。”荷官说完,眨着眼睛看着周唐,意在询问他是否有不明之处。
周唐刚才边听边记,再加上荷官讲解清晰,此时已经对规则烂熟于心。他暗忖到,“怪不得这‘赌’与‘毒’同样会使人上瘾,就是这玩法规则都处处体现出概率的智慧来,让人生出一种错觉的希望。”他点了点头,对着荷官问到:“你只提了最大,那最小是不是‘二,三,五’。”
荷官点了点头,刚想说话时,那位出了两千大洋赊了周唐那块表的浓妆艳抹的大姐接过话机开口说到:“也可以这么说……”
“行了吧,你就别在这添乱了,快开始吧!”赌桌旁的人厌恶地打断了这位不仅多事多嘴,并且实在是丑陋到让人难以忍受的女人的话,催促着荷官快点开始,不让她说那些可有可无的废话。
周唐对着那位好心的大姐歉意地笑了笑,转头对着荷官说到:“那就开始吧,人家还准备赢得我跪地求饶呢!”
坐在对面的那位天仙妹妹被周唐气得两腮微鼓,翘唇努鼻,坐直了身子,狠狠地盯着周唐,露出一副像是准备使出杀手锏来的表情。
周唐根本没有看到她的怒容,只是望着自己的三个色盅默默祈祷,没想到自己最后的希望竟然要托付给运气。
荷官看到两人都已准备好,轻声宣到:“摇定离手,落盅无悔,开局。”
听到荷官的一声令下,周唐抄起一个色盅“呼啦啦”地用劲猛摇着,他的那些个在古物鉴赏方面手上技法在这赌桌上没有一点儿用武之地,听到荷官那句“摇定离手”后,周唐明白只要色盅一落地就再也不能摇了,于是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卯足了劲用力地摇着,没有一点章法,只能盼着大力出奇迹。对面的天仙妹妹则不一样,她的脸上带着微嗔的神色,双眼死死地盯住周唐,摇盅的秀臂在半空中划着特定的轨迹,像是山川之布,又如星辰之痕,遗影曼妙,自成美图。落盅之时,秀臂疾下,却听不到半点色盅与桌面的碰撞之音,更没有一丝色子在盅内的翻滚之声。周唐闭着眼睛猛摇着色盅,直到胳膊酸痛难忍时,才不舍地放下它。甩甩胳膊抄起另一个再摇,就这样,周唐依凭着自己手上的蛮劲摇定了三个色盅,此时他的额角冒出汗水,右臂酸胀,无力地耷拉下去。相比之下,对面的天仙妹妹则是三次秀臂都划着同样的轨迹,色盅落下都是举重若轻,悄无声息。赌桌之上的人们都是老手,一看两人手法,不用开盅,便知胜负已定。
“看你好像很急的样子,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如这样,我们不排顺序,将色盅随意放入格中,来个闷开如何?正好合你意,加快速度!你也快点过来给我跪地求饶!”天仙妹妹自信满满地微昂起下巴,对着周唐挑衅地说到。
“再好不过。”周唐刚要开盅查看,听到她出言相激,便只好硬着头皮接下招来。反正自己也不懂这赌术之中的套路,既然依凭运气,那就依凭到底吧!周唐随意地将三个色盅放到格子内,等待着荷官开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