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迦列正坐在靠椅上，擦拭着手中的一柄小剑，听到声音便抬起头来。
雷欧怀里抱着艾丽莎，站到他跟前，两人之间隔开一段距离。米迦列手中的剑刃闪了闪银光，映出他眼中的些微波动。
他将小剑放入剑鞘。
雷欧平静地说，“如我所言，在路易时期为艾丽莎跟弗雷泽订下的婚约，是时候取消了。公爵才是合适人选。”
米迦列的目光如羽毛般轻轻掠过艾丽莎，才抬头看雷欧，“我说过，这没有任何意义。我已经跟西班牙的公主订婚。”
“啊，西班牙，那个庞大而脆弱的国家，此刻正忙于驱逐摩尔人吧？即使在公爵的弟弟胡安跟西班牙公主结婚后，西班牙王室也并没有比法兰克更显作用。”雷欧浅浅嗤笑，“教皇对此也清楚不过。”
“你不用再说。”
“我不会再多说一句话。公爵足够聪明，自然会做出合适的选择。”雷欧边说这话，边往米迦列房间的床边走去。艾丽莎在他怀中，紧紧捏住他的手，他低头看了妹妹一眼，眼神中都是哀痛。
但是，他没有停下，他的手慢慢往下沉，直到将艾丽莎放到床上。
他松开双手。
米迦列说：“请带公主离开。”
雷欧抬起身，“我会在艾丽莎的房间等候。”说罢，他再也不回头看自己妹妹一眼，也不让米迦列有任何反驳的时机，便已往外走去。
室内安静得很，只能听到壁炉里的火在噼噼啪啪燃烧。米迦列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艾丽莎尝试用力撑起身子，却发现自己根本使不上劲，手臂慢慢移动，枕头滚落在地。
那当然是食物里的药力。
所以侍女才会不理会她的拒绝，不断端上来各种糕点。所以雷欧才会注意到她吃得少。所以他才会对艾丽莎的身体不适没有任何关切之意。
米迦列用手撩起床帷：“我带你回去。”
他俯下身来，伸出手抄到她腰下，将她整个儿抱起。她趁机抓住他的衣袖，低声地问，“你跟小哥哥谈的……”
“与你无关。”他冷冷打断。
“是路易的儿子？”
米迦列已经抱起艾丽莎。她注意到，他的眼神有片刻迟疑。
他当真不像以撒，脸上没有过多表情，但却把一切都写在上面。
艾丽莎伸出手，但手臂浑然无力地垂了下来，碰到他手背。他指间那枚订婚戒指，宝石硕大耀眼，像他的眼睛那样明亮。
“别乱动。”他抱起她往外走。
她吃力地问：“告诉我，凯瑟琳王后跟小王子……”
他抱住她的手臂紧了紧，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我还有机会见到他们吗？”
“别乱想，你要休息。”
“你——”她挣开他怀抱，整个人滑落在地。他飞快抓住她手臂，将她拉了起来。艾丽莎站立不稳，再次跌坐在地。
她头发披散，声音似笑非笑，“米迦列，你还是这样不懂说谎，不懂得掩饰内心想法。他们已经不在了，对不对？”
这一次，他不再去拉她，只低头看她：“你只是个女人，可不可以不去想这些？”
她笑得比哭还难看，“不去想，然后像其他女人一样，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不去想，然后我就可以回到过去的日子里，拥有慈祥的父王，疼爱我又友爱的哥哥……”
艾丽莎笑了起来，笑声跟哭声似的，最后变成一段段呜咽，“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我的亲人……上帝啊，我恳求你，恳求你把以前那个善良活泼的小哥哥还给我……把路易哥哥留在这世上的那点血脉还给我……”
艾丽莎坐在地上，药力让她昏沉无力，又哭又笑。这样更好，她不再是假装自己过得很好很安乐的公主，只是个被家人遗弃的孤女。
米迦列一直站在那里看着，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肯定像是在看小丑一样。
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她，艾丽莎，已经被家族舍弃，已经不再为家族而活，又何必在意他人的目光。
米迦列弯身抱起她，往壁炉旁的长椅上走去：“你在这里休息一下。有需要叫我。”
艾丽莎目光涣散：“需要？不。我不需要你。我不是安妮。我只是没有家人的艾丽莎。”
米迦列不理会她的怪腔怪调，将她轻轻放在长椅上。艾丽莎喃喃着：“你要对安妮好，她就像我，就像这一切发生之前的我，她的亲人多么爱她呀……如果幸运的话，我还可以跟安妮那样，拥有真心相爱的丈夫吧……就像路易爱凯瑟琳那样……路易哥哥，路易哥哥……”她向着虚空伸出手，整个儿坐不稳，滑到地上。
米迦列要拉她，她甩开他的手，只喊：“路易哥哥呢？亚瑟哥哥呢？父王呢？”
他扇了她一个耳光。
她安静下来。
米迦列说：“路易已经死了！雷欧已经舍弃了你！你拥有的，只有你自己！”
艾丽莎坐在地上，药力在她脑中撕扯，她头痛得很，但却一点点清醒过来。她慢慢抬起头来，沿着米迦列的鞋往上看去，直到与他目光相触。
米迦列说：“你有没有想过，为自己而活？”
说着，他将艾丽莎拉入自己怀里，低头就吻下来。艾丽莎措手不及，而他已经用舌头将她的唇打开。
他的手臂强而有力，将她紧锢在怀里，她的头脑一片空白。语无伦次说着：“你……安妮……”
“我说过，我不需要别人教我怎样去爱一个女人。因为我只需要将对方想象成你。”他将艾丽莎放到长椅上，她在他眼眸中见到自己的影像，那么可悲，就像一只被小哥哥遗弃的小动物。他不要艾丽莎了，他将艾丽莎亲手交给了另外一个男人，只因有求于对方。
米迦列开始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原本满脑子被雷欧占据着的艾丽莎，被迫转移了注意力——她震动地看到他背上有一道道鞭痕。斑驳深浅，是新新旧旧的伤口。
当他脱下裤子，艾丽莎看到他大腿上绑有带刺的苦修带——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看到实物。这种可怕东西上的倒刺，每当人动一动，就会在紧紧勒入皮肉，带来剧痛。修行者认为，这样能够更接近上帝。
但是，米迦列已经不是神职人员，也并非多虔诚的修行者，她想不明白他身上为何有这种东西。
他摘下苦修带，艾丽莎看到他大腿上新鲜的血痕，红色鲜血沿着伤口往下淌。
“苦修带……”
他平静抬头，她在那目光里看到了压抑已久的欲望。“一开始用鞭子鞭笞自己背部，就能够缓解那种欲望。但是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我每晚跪在冰凉的地上祈祷直到浑身是汗，依然无法摆脱。我只能用苦修带束缚自己，每次一幻想你，我就将扣环再缩紧一格，让倒刺扎得更深，直至鲜血流出来。”
艾丽莎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透过他的肩头，她看到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就像两人第一次接吻的布列塔尼雨夜。只是这一次，他没有任何犹豫，也终于不再羞涩，就像一头终于苏醒了的猛兽，从欲望的牢笼中被释放出来。长久蛰伏的情欲像毒蛇一样纠缠着他，此刻终于破体而出，可将人咬伤。
这条毒蛇沿着艾丽莎的脸颊一路向下，滑落到她的锁骨，在她的乳上转圈缠绵，又缓缓朝下。跟两年前相比，这身体已经发育至成年女性，是正在盛开的花，释放出蜜，勾引着毒蛇步步深入。
当它终于深入那隐秘的体内时，她痛极了。
久违性爱的身体十分干涩，亦无法为以撒以外的人打开。米迦列边用手轻轻扫着她的背部，边一遍遍反复吻，等待充分湿润。他久久停留，一动不动，直到艾丽莎平静下来，才开始缓缓施以动作。他按住她的手掌，逐渐加快，他牢牢圈紧了她的手指，又不时举起来在唇边吻噬。
仿佛身体被毒蛇缠绕，越来越紧，直到再也无法喘息，艾丽莎听到米迦列发出满足的叹息，她感到有东西留在了自己体内。
他伏在她身上，不再动，但也始终没有退出来。两人身上都是汗，粘腻地贴在一起。
她睁开眼睛看着头顶那细碎的花纹，一圈圈的繁复纹样，像一个个迷宫，又像她的内心。她尝试在心里默念以撒的名字。
米迦列保持着在她体内的姿势，轻轻吻着她的头发。
当艾丽莎在心中尝试用意大利口音念以撒的名字时，米迦列第二度进入她体内。这次，因她体内的湿滑而异常顺利，他终于不再小心翼翼，急速攻占领地，敞开，而后沦陷。
他用力扳过她的脸，几乎是命令似的，“看着我！”艾丽莎竟然在这平静冷漠的男人眼眸中看到了暴戾之气。她忽然意识到，此刻激烈的情绪，才是真正的他，才是内心那头猛兽终于被释放出来后的他。
剥落基督教伦理的重重锦衣后，这位昔日的枢机主教，再度还原成最原始的男人，用最原始的方式，占有了第一个勾起他欲望的女人，吞下了伊甸园里那枚禁果。
体内愤怒崩腾的野兽让他兴奋，而有悖伦常的禁忌更助长了这种情绪。他将自己幼弟的未婚妻压在身下反复冲撞，直至再度发出满足的呻吟，温热在艾丽莎体内扩散开来。
他伏在她身上片刻，用手紧紧搂住，很紧很紧。封闭两年的感官被闯入后，她痛，但不说话。不一会，他放开她，赤裸着身体走下床来。
他跪在地上，开始向着墙壁上的十字架祈祷。
艾丽莎看着他的背部，壁炉的火光映照下，他背上斑驳的伤痕更为触目惊心，像一片暗红色的海洋，上面是绵密莹亮的细汗。他这一头暴戾的猛兽，迅速清醒下来，仿佛天使无形的手正触摸着他，他闭着眼睛喃喃祷告，脸上神情平静，再度是那个圣洁得让人无法接近的男子。
好一会，他转过身来，站在长椅前。
异常的沉默中，只有壁炉里的木头发出响声。小时候，艾丽莎最爱听这样的声音了。那时候，她枕在奶妈膝盖上，看着雷欧在自己画册上乱涂乱画。
米迦列向她伸出手来，手指轻触她脸颊，一直慢慢滑落到下巴上。
她伸手握住他的手。
他低声唤她名字：“艾丽莎……”
她用拇指与食指，捉住他手指那枚订婚戒指，目光上移，与他眼神触碰。“这颗石头，刚才刮到我了。”
他没有说话，更没有任何承诺，眼中只有一闪而过的痛。只是这个简单的眼神，艾丽莎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刚才他留在艾丽莎体内的液体，开始沿着大腿流出来，湿冷一片。她用手帕擦干净，然后捡起衣服，背对着米迦列，一件一件地慢慢穿回去。
他在身后低声唤，“艾丽莎——”
她无声地扣好最后一粒扣子，用手仔细压平锦缎滚边，才转过身去，而后伸出手去，隔着空气轻轻抚过米迦列的眼皮，“什么都没有发生。回去以后，我还是弗雷泽的未婚妻，你还是要跟安妮结婚的。”
说着，她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听到米迦列的脚步声，她头也不回，“不要跟着我——”声音低了下去，“这是我向你恳求的唯一一样东西——请留给我一点点尊严。”
身后再也没有了声息。她飞快夺门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