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已一时不知该说他们聪明还是自作聪明，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她在册子上勾勾画画，如实给予的、没有给完全的，以及用别的东西代替的（比如那块弟子令牌），三者用不同颜色标注。本来她还想标注的更详细点，比如注释，可偷窥这本册子内容的修士太多，不如不写。
摸出掌门师父的'方圆几里'——无规矩不成方圆。
在'方圆几里'中，除主人允许外，外不可入，内不可出。
她按照顺序将各派弟子从芥子空间，挪进'方圆几里'中，第一个出来的是裴青，他先向在场各位拱手打招呼，接着从腰间能储存活物的储物袋中放出各派弟子。
乍一看人数还不少，这让以为只有小猫两三只的各派掌门松了口气，原本以为是被宰，没想到居然还存活这么多。
见到弟子出现的门派掌门长老心情变得愉悦，乐呵呵的向邱枫两人道谢；弟子还没出来的门派则目不转睛的盯着'方圆几里'。有细心的掌门数了数人数，发现各门派弟子标价居然不一样，但也没人说什么。和新生弟子比起来，财宝都是身外之物。
他们没有开口，言已倒是开口了，一张黄色书页从裴青手中飞出，上面记载各派存活弟子数量；她又点了点'方圆几里'的弟子，心里将弟子划分两种人群，接着便开始——多退少补。
“我本来打算统计完数量再给你们确切数额的，既然我师父先收了报酬，那么我现在多退少补。这是新出的单子，师父，帮我收一下。对了，天机阁的报酬也要给我，同门明算账，谢谢。”
邱枫：“……”
在灵石这方面，各派掏的非常爽利，某些灵器灵物却是各种推辞，最终毫无例外用别的代替了。总不能和催债的一样，跟在后面要，多有失风度。
邱枫虽然不清楚徒儿要那些做什么，但不妨碍忽悠他们，他一脸高深的看着推诿的各派，眼神带着三分漫不经心，似乎在嘲讽对方不识好意，唇角微微勾起的角度，像同情像怜惜。明明什么也没说，却给人一种'他已经说了很多'的错觉。
言已……言已从没见过这个样子的邱枫：不愧是神棍阁掌门。
邱枫传言道：“言儿，你各派弟子标价怎么不一样，有什么说法吗？”
言已抿了抿唇，传言道：“都是一样的，我是…按照活人算的。”
“轰隆————”
晴天响雷炸起，把邱枫吓得一哆嗦，下意识握住她的手。
天气忽然阴了下来。
三界代表提议道：“各派掌门把弟子领回门派，一天后会议继续。”
言已扯下'方圆几里'，时隔多日才见外界的弟子们如同回家的小鸟，纷纷投入门派掌门长老身旁。
场面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稳重如裴青也忍不住欢快起来，他笑得眉眼弯弯的对着言已说：“幸不辱命。”
灿烂笑容不过几秒，很快他便收敛笑意，只是脸上愉悦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
承平泽装作抱怨的对掌门'告状'：“掌门，大师兄什么都不和我们说，我们差点被当成罪魁祸首胖揍一顿了。”
“哈哈哈哈哈哈，你活该，天机不可泄露，你想的太美。”
“大师兄威武，不过我还是没搞清楚怎么回事。”
“呜呜呜呜，我终于出来了”
“咦，占文你背后的小纸条是什么？”
言已心道不好，立刻开口阻止：“别撕！”
已经撕下大半的弟子愣了愣，立刻被裴青眼疾手快拍了上去。然而撕下的部分却沾不上去。
言已快步走到他跟前，一手握住他肩膀，一手按住纸条，声音略带低沉的道：“对不起，我打不过命运。你还有半柱香的时间。”
被称作占文的弟子，愣在原地，眼睛缓慢的眨了眨，似乎理解不了她的意思，大滴大滴的眼泪却诚实的落下来。
他吸吸鼻子，带着哭腔说：“谢谢大师兄。”
那一刻，言已明白一年来的努力，是值得的。系统的作死任务，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占文颤抖着手打开弟子令牌，联系曾经帮助过他的前辈友人，感谢他的师父，交代完私人物品处理，又写了一封长长的信，拜托友人出任务时送给他的凡人父母，告诉他们，他爱他们。
最后的时间，他停留在一个界面上，迟迟没有发送。
最终，他关闭界面，和言已拥抱，他说：“谢谢大师兄给我留足时间，谢…谢…”
声音随风消散，如同他这个人即将消散。
言已沉默片刻，还是不自量力的和系统兑换外挂，比起随风消散，她想让他留下一点痕迹。
“言已，我提醒你最好不要这样做。”不同于平时机械欢快的声音，这次的声音严肃正经。
一本短篇故事集作为外挂附赠，出现在她脑海里，并强制翻开关于占文（李占文）的内容，原来他最终停留的界面，是他暗恋的人，原来他当时是在纠结要不要表白，最终因为'不想打扰/不想给她添忧'，而退出界面。
如果他知道她的决定，会选择留下他本该被破败的尸体，给身边人火化留纪念吗？
应该、不会。
可若是民间装殓师弄的干净完整尸体呢？
言已捏紧指尖，只消一个念头，她就可以，让这具身体留下。
僵持许久，最终，她还是没有动手。
怀中人化作捕捉不到的粒子，一点点消失。言已维持着拥抱姿势，眼眸空空落在虚处。
忽然，人群响起骚乱，不时有人背后显露纸条，有倒霉儿被身边人撕开，有崩溃求饶，有冷静分析，也有开始交代后事的。
纷纷扰扰的人们围绕过来，为了不让弟子失望，各派掌门长老自然要过来例行询问，最好能解决这件事。
眼前世界、再次陷入混乱。
线条和火柴人又出现，扭曲的世界，扭曲的感官。
在外界人看来，言已如同生锈的傀儡，动作卡顿的看向四周。
邱枫怒吼一声：“都给我闭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