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占文的令牌被言已攥在手中,棱角割破了她的手掌,刺痛使她回过神。
她掀开左眼眼罩,露出被废的左眼,虚无的眼眶中,缓慢流出最后一点血泪。
言已嘶哑着嗓音说:“一、符咒完整出现者有一个时辰道别,望珍惜;二、各派报酬按照最终存活计算,每个门派都一样;三、如果你们觉得我做错了,告诉我。下次一定不会插手。”
说完,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询问某人,喃喃低语道:“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邱枫抱住她,轻抚她的脑袋:“你没做错。走吧,我带你们回家。”
最后一句,是对在场所有天机阁的人说的。
见他们离开,有弟子忍不住哇哇大哭:“我不想死啊!为什么死的是我,不是别人。”
即便如此,他们也在努力冷静,处理身后事。
也有不愿意屈服的,执着让天机阁的人想个办法,并怂恿部分将要面临死亡的天机阁弟子一起想办法。
一名算峰弟子认真告诉他:“天道无常,生死有命。”
“你们天机阁的都是骗子!骗子!就算你们不救,该不死的还不死,该死的还是得死!你们谁也没救,反而还骗取财宝,败类!修真败类!”
言已注视他,问他:“你是哪派弟子?”
能活的活不了,会死的一定死。命运从不怜惜任何人,甚至乐意带走更多人。
她从来不惮以最深恶意揣测四周,常常幸运又不幸的揣测成功…比如那些生命灵符,能用来延长将死之人的短暂生命。她不希望它起作用,可它起了作用。
而她,似乎什么作用都没有,反而还添乱。既然如此,那没有下次好了。
像是察觉到什么,那名弟子紧闭嘴巴,对生命渴望的眼神中不断涌出泪水。
飞船起飞,言已移开目光,眼罩被她摘下,完好的右眼睁得大大的,像是在看清什么。
“大师兄,我叫吴思一,药峰弟子,这是我的生辰八字。可不可以请大师兄帮我算下我的父母在哪里。听奶奶说他们也是修真人士,因为某些原因一直没回来,我修真的原因就是为了找到他们,现在没时间了,所以想请大师兄帮个忙,这是我的所有家当,作为大师兄窥天机的报酬。”
言已沉默的将各派报酬兑换成系统积分,以换取书籍,凭借系统查找功能,她很快找到相关内容,保险起见,她先核实部分信息:“你母亲是不是脖子上有胎记,两人离开那天,你三岁?”
“对对对。”
“他们在一处秘境,等秘境打开就能出来。他们很想你。你母亲给你准备了驻颜丹,你父亲给你寻了延年益寿药材……”
言已将书上记载的部分细节,一点一点讲给他听。
吴思一突然笑了,他说:“不用再说了大师兄。测算不能说的太清楚,会被反噬的。”
“没关系。”我想说给你听。
吴思一突然哭了出来,又使劲憋了回去,他透过水雾看着不怎么熟悉的大师兄。
在这次联谊会前,对方一直是他们私下吐槽的对象:没有业务能力,精算技能差,脾气古怪,各种恶作剧,最可恶的是挤走认真努力的裴师兄。就算测算能力可能非常好,可对方可是未来掌门人,而不是随便一个长老,是要管理整个门派,而不是窝在某个地方一动不动。
如果天机阁有最讨厌的人排行榜,特殊空降的大师兄一定排第一。
就算到现在,他还有点讨厌对方:自以为是,测算透露过多,心软心态差。身为未来掌门,就应该果断坚决,永远自信,门派利益至上。
言已犹豫的把手握住吴思一的手,嘴巴抿了抿,不知道要不要开口。
这时,系统传来'滋滋滋滋'的声音,莫名的使她下定决心,她说:“高空风大,眼泪能把沙子流走。”
“噗,大师兄。”吴思一擦擦眼泪,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带着哭腔的声音说:“我相信你。呜呜呜”
言已内心有刹那疑惑:“……”相信我什么?
好在对方哭出来了,临消失时,他没忍住的拜托她,说:“大师兄,我有一个心愿,如果你那天见到我的父母,可以告诉他们——生个二胎吧,我不介意。”
“……好。”
再一次,言已看到生命在她眼前消逝,心里沉压压的,仿佛塞了一块石头,有点疼。
接着,不少时间快到了的同门到她身边求问一直想知道的事情。
言已都一一作答了。
邱枫和其余长老在一旁慰问别的弟子,他亲眼看着她头上的白发一点点变多,有心想阻止,又不忍心打断她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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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栖霞寺大师兄左眼皮直跳,焦急的在飞舟上走了好多圈,哪怕仔细研究了小师弟沈瑛的全身,也没有放下那颗老父亲般的心。
最后,他决定多样本类比,深度考察各个时间段身后出现灵符的弟子,找出其中的不同。没想到还真让他找出来了。
可惜结果不尽如人意,沈瑛的身上存在灵符出现的可能。
“大师兄,天道无常,生死由命。死亡是另一种开端,你不用为此感到伤心。”沈瑛面色如常的安慰脸色泛白的大师兄。
修真之人,应当生死看淡。这个道理,沈瑛早就明白,因此对于可能的死亡并不在意。
可大师兄在意,耳边同门的说话声渐渐远去,他凝视沈瑛的模样,目光带着沈瑛无法理解的复杂。
对方喃喃道:“大师兄?”
抓住他肩膀的手一松,大师兄回过神,转身走回房间。再出来时,像是下定什么决心,拽住他的手,迅速离开飞舟,朝着某个方向而去。
总有些人心中有着永远无法放下的事物,有的是物,有的是结,还有的是人。
在这些事物面前,一切的一切都是虚影,都是泡沫;为了心中事物,他们可以做任何事,包括生命,不止生命。
幽幽的声音传入大师兄的耳中,冷淡俊然的魔鬼低语询问:“即便是你的感情,也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