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等了。”
墨重新戴上竹笠,抱歉一笑。
“没关系,倒是你深藏不露。”雪撇撇嘴,“那么多灵晶,你随手就拿得出来,还有空间容器,藏袖子里干嘛。”
刚刚一大把的灵晶,少说都有二十来个,按照一个次品灵晶百枚金币,一阶灵晶四百金币,二阶灵晶八百金币的价格来算,这七千多金币还算上了佣兵的价提升了几百金币。
墨头转四顾后,松了口气苦笑道:“我说大小姐,您是不知道我这穷人日子。”
“哼~”她偏头转身,不满道,“还骗我呢,空间容器多稀少你以为我不知道呀。”
“您就当行行好,少说两句了啊。”墨十分无奈,“您这空间玉石还好在有蓑衣遮掩,不然真的现就您这修为,人财两空。”
“我这不是还有你嘛。”雪嘟着嘴,贴靠墨肩膀,一把挽过墨的胳膊,“只要我还醒着,你就别想扔下我。”
“……”
“我可不是什么好人,救你完全是一时兴起。”墨手中的包袱和身份牌直接消失,另一只手臂用力甩了甩,却发现雪完全抱死了,不用真气根本无法脱身。
“我说,都是大人了,你这个样子影响不好,别让人误会行不行?”
“我都不在意,你怕什么,略略略。”
“别这样缠着好吗,我还赶着有事呢。”
“我就是缠上你了怎么样,谁让你救我的。”
墨再次无语,还一脑门黑线。他是被彻底打败了,也彻底服了。
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
自己为什么要救这个家伙,平添麻烦。
欲哭无泪,墨嘴角扯了扯,拿她没辙,也就将就她这样一直走下去。
对女人下手无所谓,但是对一个与自己无仇无怨的伤号动手他做不到,何况这货是耗了他体内一半的星辰之力的。
“墨,遇见这样的事情,就要装作流氓一点。”多日不闻的九极龙玦的声音突然在墨脑中响起。
“流,流氓?”墨不解道。
“此流氓非彼流氓,只是要你不要做得这么拘谨有礼,面对女人只要骨子里是保持距离的,其他的行为都无所谓。”
“当然,除了身体之外。”
九极龙玦噗嗤一笑后,深吸了口气,继续道,“这样就可以在别人的认知里把你定下一个登徒子的形象,到时候想摆脱就很轻松。”
“就是牺牲外在形象换距离嘛。”墨撇撇嘴,“说得这么麻烦。”
“老实话,作为男人不流氓一点还真对不起自己。”九极龙玦正色道,“你要知道,一个人,越是清高自诩,不食烟火,那他就将越是无能。”
“你想想,那些清高自以为是的人,有几个能善终的。”
“洁身自好是要的,不过放浪形骸外也可以存在,让你看起来更为捉摸不透,反成为你的一种优势。”
“比如……”
……
“慢慢来吧,我需要适应。”墨一想到龙玦接下来说的一系列手段就感到无比恶寒,猛的打消了念头。
“呵呵,要说你老成呢,也对;要说你年轻呢,也对。唉~”
龙玦一声轻叹后,声音渐渐消散。
要买的药材很普遍,价格几乎是以银币和少量金币计算的,几乎只要你有钱,就能拿得出手的那种。
寻路问到最近的药材店,墨径直花去了袋中的一半金币。
两千金币,八株十年份的紫兰木,四株五年份的地灵草,还有两枚从摊位上换来的二阶火属性灵晶。
还剩下两千金币。
在这里,二阶灵晶只能说算得上有点看头,对于平民来说虽然遥不可及,但对于一些家族贵人来说却是显得微不足道。
在这里,甚至可以买到更为高级的灵晶,当然,这又提升了一个档次,不知道价钱会被抬高到什么程度。
“买这么多药材,你是炼药师吗?”雪突然插话道。
“这只是用来修炼的药材,当然这个过程跟炼药有些类似,都是提取药力的。”墨随口说道。
就目前看来,她并不知道自己那天使用的是星辰之力,估计也不会怀疑到自己有道体这一说。
“磨炼操控真气,提炼药力,这不就是炼药嘛。”
“……我说了只是类似,我对炼药这方面一窍不通。”
望了望上空被云雾遮掩的悬日,墨心想也到了吃午餐的时间了。
几个月都食肉,让他几乎都快忘记了米饭蔬菜的美味。
镇子虽大,但各地点店铺却是单一的,这里是市场,那里便是药铺。
很是明确。
穿过几个街道,墨和雪就看到了一座饭庄,还未凑近,一阵阵美食的香味就已经飘了出来,轻嗅了一口,墨不由咽了口口水。
他从雪的眼中已经看出了促急之意,无奈一笑,摸了摸鼻子,快步踏入。
里面与自己以前所见的并无两样,声音较为嘈杂,什么碗筷碰撞,絮絮谈笑这些混在一起,却不给人反感之意。
反倒给人安心感。
四处扫了一下,找了一个最偏僻的角落坐了下来。
“墨,跟我说说你的故事呗。”雪双手托腮,双眸直勾勾盯着墨。
“怎么想起听我的事情。”墨提壶盛了两碗白茶置于她和自身前,“我不是说过了么,我就一旮旯地来的穷小子,要前往帝国学院图个前程。”
“鬼才信你的话,空间容器即便是最次等级的也要花上个几万金币。”她的脸上明显流露不信,“再说,那你哪来这么多的灵晶的。”
“这是我在壁界山脉外围这一圈猎杀魔兽而来的,算上修炼消耗的灵晶外,估计杀了得有百多头了。”墨不急不慢,端起碗饮下一口后继续道,“至于这个空间容器,我说是我在壁界山走运从一个强者尸骸上扒下来的你信吗。”
“而且你看我这一身行头,哪有什么世家子弟风范,倒跟个街头流氓混混一样。”
墨自嘲一笑,不再赘述。
“你要是流氓,那世上就没有君子了。”她轻声嘀咕道。
见墨的神色变得不自然,她连忙道:“要我说啊,你现在的修为在同龄人中堪称最强其实也不为过了。”
“跟你没法比,不要打击我。”
自墨知道眼前人的年龄竟只比他大一岁,且修为跟自身是一样时,他就明白自己所谓的差距还是拉得远,如果没有这变态的功法和道体,就自己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进一步。
因为,她是从十二岁开始修炼的。
时间拉了六年还是能够在这个阶段进入炼气,足见其天赋。
“没法比,没法比你能打死炼气小成还毫发无伤。”
就在这时,店中的伙计走了过来,轻声道:“二位久等了,不知二位要吃点什么?”
“家常菜就好。”墨刻意压低声音,“顺便提一坛酒。”
“好咧,二位稍等。”伙计满脸笑意的退了下去。
“怎么,你还要喝酒呀。”雪对着他眨了眨眼。
“有点想家人了,曾经陪父亲一起喝过。”墨淡然道,接着喝下一口白茶,“不过那时我还小,总是被灌得稀里糊涂,瘫软如泥。”
“家人……吗?”
“嗯。”
对话结束,两人沉默,各有所思。
墨和雪的穿着,几乎是把整个身子遮了起来。这样的打扮,让得周边的人打量一番后,皆不再多看其一眼。
因为他们看不透他们二人的修为,心底将其认定为一些做任务途径此处的大人物。
不一会,店中伙计就端上了期待已久的饭菜,以及自己见之而笑的一坛酒。
“开动了。”
墨双手拇指横过筷子夹住,微微垂首,对着桌上的饭菜闭目合十道。
一个习惯,感恩食物的习惯。
尽管在外人看来有些麻烦,但他自己清楚,自己小时候因为被一些地痞堵在老云镇回不去的日子里忍饥挨饿的艰难,对于食物,这种感恩是打心底的。
“唔。”当墨睁开眼准备盛饭之时,发现自己的碗中已经是喷香的米饭。
紧接着他发现,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朝着自己靠了过来,贴近身旁。
“雪,注意一下,男女有别。”
墨干咳了两声,下意识的向一旁缩了缩。
“墨公子,你真是可爱呢。”哪知她玉手掩嘴咯咯笑道,“我越来越觉得你像一个王府贵族的人了,这样的素养真不像一个偏远地来的呢。”
“你说,你的气质不凡又长得这么帅,可不正是世家公子么。”
“咳咳……”这话差点没把刚刚喝尽一碗白茶的墨给憋死,好容易咽了下去,又掩嘴猛的咳嗽起来。
看来下次得把自己弄丑点,本以为在自己原来的相貌之上稍加改动即可,只是这改变一下面容气质,没想到却容易招来麻烦。
缓过气来后,墨正色道:“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如果我是王孙贵……”
话未说完,他的嘴就被雪那如葱根的纤细玉指封上了。
又是一次紧贴,这次是紧贴的双唇。
“好啦我知道的。”她浅笑着放下手,“先吃饭吧。”
墨摇摇头,无奈一笑,即便这是一年来第一次吃到饭菜,但是墨依然细嚼慢咽,吃得很慢。
墨行为举止得体规矩,有礼且不拘束,一旁的雪不免心生感慨。
他真的是一个从偏远之地来的少年吗?
他的话一直都有着一种吸引力,令人深信不疑的同时又能给人无比的安心。
他的双眸似星辰,温柔,冷冽,杀意,淡然,什么都有。
墨,你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越想越多,越陷越深,就连自己两颊微微有些泛红也没有察觉。
“嗯?有什么事情吗?”眼角余光见雪托腮盯着自己若有所思,墨将口中饭团咽下,偏过头问道。
“哈啊。”沉浸在想象里的雪陡然一惊,瞬间被拉回现实的她全身颤了一下,“没,没什么,我……”
“发烧了?”墨浅眉一挑,搁下筷子伸出手置在雪的额头上,另一只手又放在自己额头上,“不对啊,体温很正常啊。”
“笨蛋!”
她抓住墨的手一把甩开,只是本就发烫的两颊此时已经变得滚烫通红,极力避开躲闪着墨投过来的怪异目光的同时,眼中又放着异样的光。
“怎么就笨蛋了,我这……”突然想到了秦先跟他说过的话,墨顿了顿,无奈把后半句话径直咽了下去,深吸口气沉下面孔平静道,“抱歉,是我失礼了,以后感到不舒服的话说一声即可,我绝不会再动手动脚。”
雪闻言身子再次一颤。这个少年,又一次以自我反省的态度结束了自己想象中本以为会为此的辩解。
迎向墨的目光,从他的眼中看到的除了愧色便是清澈,再无别意。
安心的同时,失落感也同时迭起。
“那就先吃饭吧,一会就冷了。”抛开之前的不愉悦,墨又变了一副崭新模样,拾起筷子夹菜往雪的碗里放,“而且可以照照镜子,你的脸蛋都快凹成个窝了,多吃点。”
盯着墨的微笑,捧着还温热的瓷碗,不仅是手,她的身体,她的心,又一次感受到了温暖,一位素不相识的少年给予的温暖。
“好……”
沉默无言,继是速度。
扫光桌面上的饭菜后,墨将目光射向了未尝一滴的那坛酒。
这又是来自他的习惯,动筷吃饭不喝酒,喝酒吃菜不吃饭。
饭饱后,应当酒足,且一坛足矣。
双手捧过,揭开封口,坛里溢出的酒香味,让墨不免回忆起曾经的事情。
“墨儿,今天是你的生日,喝了这碗酒你就是大人了哦。”
“即便是大人,我还是父亲的孩子,永远都是。”
“墨哥哥,酒是什么味的呀。”
“辛辣刺激,甘涩并中。”
那时的他,还是孩童,不懂所谓的饮酒思情。
如今变作酒愁人,想家思人,还家反成了一种奢望。
还不能回去,自己还没有在这个世上站稳一定的脚跟,无法向父亲交代。
越想越彷徨,他甩了甩头清醒过来后单手提坛倒灌,霎时一股辛辣味进喉入腔,只见他喉间上下滚动,不停吞咽源源不断下肚的封酒,看得雪直接傻眼。
现在的酒,又是何味?
甘甜。
喝酒,即是思念。
一喝酒,他就想起当初自己和父亲钰冰的日子,提醒着他愈加努力,给予无限动力。
“墨,你这是把酒当水喝呐……”见墨豪饮狂吞的模样,雪终于无奈了一次。
“忆往事愁,自酒灌浇。”
半坛已去,只感到身体有些酥软发热,脸色红润微醺。
与过去一样,自己还是不胜酒力,一坛都撑不过去。
放下酒坛,拇指揩去嘴边的余液,垂首看着酒坛,双眸迷离恍惚。
“难啊……”
扶额掩面,低声自语。
既然选择了这一条路,那便要走到底。
再牵挂的东西,也只是牵挂,得学会暂时放下。
“剩下的,也喝了吧。”
体内运行真气使得稍加清醒后,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噔。”
将酒坛小心放在桌上后,墨终也是卧在了桌上,还在不断咽嗝。
酒力醉意已经麻痹了全身,刻意阻挡身体自行过滤的他想多醉一会,这个感觉虽然很软,也很舒适,更多的是一种久违的亲切感。
重温当年的时光与感受。
“墨,你的心事,很重吗?”一旁默默不语的雪在这时也开口了,“能不能跟我说说呢?”
套话?
墨淡淡一笑,身体的麻痹不代表意识的迷糊。
但即便告诉你,又何妨?
“我来自一个偏远的地方,少见武者。”
“本可在那里平淡度过一生,在那,有我最爱的亲人,有我最敬爱老人,有我最难忘的回忆。”
“虽说有痛苦,有折磨,但那使我成长了,使我的生活不是单调颜色。”
“可有一天,那里毁灭了。”
墨本开始的笑颜在此刻顺转而下,脸色从红润光彩逐渐阴冷下来直到冷若寒霜,仿佛都能滴出去水来一样。
“生活在镇上的人,达官贵族,平民百姓遭到了武者的屠杀,无一活口。”
“那天,天地充斥着腥味,街道堆积着尸体,流淌着黑色的血。”
“好在,亲人还活着。”
这里他又勉强一笑,淡涩无味。
“为保护我最爱的他们,我必须走出那个圈子,变强。”
“这就是我的故事。”
墨突然站起,气氛骤然变得格外压抑,他晃了晃身子,双手撑着桌子。
雪抬头对上他的目光,倒映在她瞳孔中的,是那布满血丝的双眸。
此刻在墨的心头,真的别是一般滋味。
他丝毫不隐藏自己的感情,也无需隐藏。
沉闷,激动,无奈,承诺,千句万语,欲言又止。
五味杂陈。
“我绝不轻易给人承诺,但我承诺,就绝对将去实现。”
“所以,我要变强,越快,越好。”墨右手攥成拳,紧紧贴在胸前,一字一句认真道。
说到做到,绝不服输。
最后的最后,他露出一个宽心的笑容,是那曾从未有过的温暖,是那曾从未有过的轻松。
只不过,那刀削般的脸庞显得几分惨白而又苦涩,双眸中的执着,迷惘等一众复杂之色浮现,着实令人心疼。
“你想听的故事讲完了。”
“墨……”雪抿了抿嘴,起身紧步上前,握住墨的左手,带着真挚的眼神轻声道,“别把自己逼得太紧,慢慢来好么。”
“看到你这样,我……”
不知是生气,同情,或是心疼。
以及,自己久远的回忆。
与他相近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