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纷纷把目光投向白落尘,他们非常惊讶,不仅是因为这是四年来落尘第一次说话,更因为他说出了一个词——圣人。
“何谓圣人?”易丘子揣着惊奇的眼光试问道,华尹和青青目不转睛地盯着小落尘,纵使心中有种种疑惑,但并没有说出口,而是用好似看到黄金的眼神尽些表现出来。
白落尘的皮肤就像他的姓氏一般十分白嫩,华尹平时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捏他的脸玩。
易丘子没有对落尘说话的问题产生多少惊讶,只是心中放下了一块悬了四年的巨石。他直接把主题落在“圣人”这个词上。
“或曰:‘逍遥于天地之间。’或曰:‘需为众生之先。’我认为,圣人者,天必降其大任也,以其筋骨体肤之劳饿于一身,行拂乱其所为,此为圣人之磨炼。”落尘畅谈着自己所理解的圣人。
易丘子露出欣慰的表情,笑道:“人言唯逝者可圣,人言其说飘渺如云。多少人毕生浪迹于江湖寻圣人之道而终不可得,你如何求圣?”
白落尘思索片刻道:“欲为圣,必勤思苦学,以先圣勉之,终可立于大陆之巅!”说着还用手比划起来,仿佛率领金戈铁马般执剑杀敌。
圣人,天地间最高的存在,超脱规则的约束,自由自在,是修炼一途的终点。
落尘孩童,四年无言,是非常人;开口惊人,立非常志,是为惊世之子。
易丘子脸上终于泛出笑容,久违啊,久违。三位徒弟至今为止从未见过师父笑,更何谈笑起来是什么样子?今日终于见得,如被秋日的柔风拂过般,那是春日的新雨,夏日的清泉,冬日的暖阳,直慰心灵。
总之一句话,很好看,真的非常养眼。
易丘子道:“噫吁嚱,危乎高哉,寻圣人道,行之甚难,甚难。天下圣人唯当年五人尔。”
白落尘思忖片刻,缓缓答道:“每个人心中都有个圣人。”
……
自从白落尘会说话了开始,嘴巴就一直管不住,每天噼里啪啦讲的话比师父他们三个人加起来说得还要多。在华尹看来,白落尘可能是得把四年没说过的话全部补回来。
当然,白落尘也确实是这么想的,不然自己岂不是得亏死?白白听你们念叨了四年这么多年,自己只能像个闷葫芦只进不出,撑也得撑死。
三个小朋友就像小猪一样,常常会坐在外面的草地上围成一个小圈圈,讨论惊天动地的大事——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华尹和青青倒还好,至少他们去过山下的那个小镇子,相比之下白落尘就显得可怜多了,他连山都没下去过一次——师父怕他不会说话丢在外面回不来,山上的风景虽然美丽无比,但他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具体少了什么呢,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只道是一直觉得清凉得慌,也因为这样,他一直忽悠华尹和青青一起跑到山下,看看人来人往,即使他们两个专心学习的时候白落尘也会在旁边念叨,干扰攻击数次后只能答应陪他一起玩。对于这种事师父只是每次都会冷漠地说个一句,让他们自己反思反思自己错在了哪里,但从不制止,不知道是不负责任还是真的放得下心。
白驹飞逝,落尘已然九岁了。
此时华尹和青青又在忙着学习,而白落尘偏偏静不下心,他就是闲不住的那种调皮鬼。说来也是奇怪,他天天看似不务正业调皮捣蛋,但是对于师父布置的作业很快就能完成,学习能力恐怖得出奇,华尹和青青哪像他这样天赋奇特,俗话说“笨鸟先飞”,他们总是会生出怒骂白落尘的心理,自己学好了居然过来干扰他们,弄得他们这重“笨鸟”想先飞都飞不了。
这次白落尘本想再次忽悠他们出去玩,却被果断地拒绝了,只能独自跑下山。想到山下人来人往,他很想偷溜下去尽情地逛一逛,但师父前些日子才立下新规矩——没有允许不能独自下山。
他用手拨弄着粉嫩的嘴唇,像个小大人般思考着,纠结了一小会儿后终于下定决心:自己就偷偷下去玩一小会儿,一小会儿后就抓紧回来,应该不会被发现。
他这么想着,于是兴高采烈地跑下去,嘴中还哼着小曲儿。
山下的景色虽不及山上的清幽,但是却有山上没有的热闹,人虽不多,但至少远超白落尘迄今为止所见过的人,在他的记忆中,除了师父就是师兄和师妹,似乎还有一位,不过十分模糊,白落尘也就放弃思考这个是什么人了,看着街上琳琅满目的摆件,他走路的姿势都变成了跳的。
今天是小镇独有的节日,而这个节日是为住在山上的那位“仙人”才成立的。许多年前战乱兴起,到处都在打仗,那一场战争死伤无数,小镇里的百姓饱受摧残,自从易丘子隐居到山上后,把整片区域布下了一道阵法,此后再也没有进来过一个人,也因此与世隔绝。百姓们哪管隔绝不隔绝,只要自己生活得安逸就是幸福,此后镇上的人便将易丘子奉若神明,也是唯一的信仰,易丘子也没有在意,只是叮嘱大家七个字:不足为外人道也。
镇上的百姓见到山上有孩童下来,都欢喜无比,他们对山上住的与“仙人”有关系的任何人都发自内心的亲切,东拉西扯着白落尘想让他到自己铺子上拿点东西,有的直接亲自送上来,白落尘自然喜欢。
忽然他被突如其来的尖叫声打断。
“爹爹总是叫我做不喜欢的事情,打死我也不回去!”
不远处一个小姑娘正在向两个身着家丁服饰的男子撒娇,年龄与白落尘相仿,看这样子应该是大户人家,并不属于这里,小姑娘应该跟他一样是偷偷跑出来玩的,至于下人嘛,白落尘猜测应该是一路保护小女孩的。
让白落尘疑惑的是,他们怎么进来的?按理说外界与这儿并不相通。
本来白落尘并不想管此事,谁知两家丁突然神情一变,面部瞬间狰狞了下来,说道:“您身份尊贵,我们必须保护您的安全,现在都在外面逛了这么多天,要是出了点事对那个老东西应该会有不小的打击吧,这里离京城也有些距离了,您不幸遇难,两位忠心的下人为了护主也牺牲了,这个理由应该没有漏洞吧?”
这儿离京城,可不近。
“非常完美,这样我们就能卷着小姐身上的钱财去享福了。”
两人刚准备动手,白落尘从殷勤的百姓那里挣脱,急忙跑过去腾空一跃,双脚踢在那两个仆人身上,他们摔倒在地上,然后很火恼地拍拍衣服爬了起来。白落尘发现占不了多大优势,他立马拉着女孩就跑,这一系的动作,女孩都一直盯着他看,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身前的少年很白,甚至比身为女生的她都要白,个头虽不大但却高过自己半个头,少年的小手紧紧攥着自己的手,并且她竟然没有一丝的反抗,这令她自己都感到惊讶。
两个孩子一个劲地往山脚奔跑着,两人很快就跟了上来,掏出短刃准备刺下来的时候,易丘子出现在远处右手一挥,长袖随之飘起,一道由元力化成的流光直接将短刃击落。
他的眼神看向二人,没有凌厉刺骨,没有杀气逼人,表现的仅仅是冷漠,便将他们吓得不轻,踉跄而逃,他也没有阻拦,任二人离去。他们不知的是,刚踏出小镇的土地便暴毙而亡,一阵风沙刮过,尸体已经悄然消失。
女孩眼睛大大的,鼻子挺挺的,嘴巴小小的,圆圆的脸蛋竟显得那么可爱。这将是除了小师妹,他至今唯一接近过的女孩子。女孩的目光也仍然舍不得从白落尘身上移开。
“他们为什么要杀你?”很普通的问题。
“我也不知道,为了谢谢你,这个香囊送给你。”女孩掏出一个香袋递给他。
“我先回去了,不然爹爹又要骂我了。”
白落尘刚准备说什么,被一旁的易丘子拦住了,道:“她可是有元力加身的,一般人还没有能够伤她的本事,况且他们能越过阵法来到这里,也是她的原因。”
“那她……”没等白落尘说完,易丘子就瞪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无言中带有一些冷酷。
“那个谁——你不要告诉任何人你来过这儿!”白落尘读懂了师父的意思,大声喊话道,女孩转身回了一个笑脸便远去无踪了。
白落尘很疑惑女孩子怎么进来的,这儿离京城可是有不少日的路程啊,就这么自己回去,岂不是很危险?
望着女孩所离去的方向,白落尘不禁看了看手中的香囊,上面绣着一只飞翔的凤凰,一侧还有用画形留下的署名。
“这就是鸟文?超出了我学习的范围。”
龙飞凤舞的署名,他看不懂。
……
“不打算解释一下吗?”回到山上,易丘子闭着双眼静静等待白落尘的回复。
“解释有用吗?徒儿领罚。”即使易丘子本来也不想惩罚,但听到白落尘这么说,便补充道:“你们两个,一起罚。”
“啊——”华尹和青青异口同声道,心中是千万个不甘愿,他们很清楚,师父罚的是他们没有及时管住师弟。他们也听说了这个顽皮的小师弟在山下遇到一个小姑娘,被白落尘杜撰成了未来的小娘子,就这个事常常去问白落尘,白落尘也便无中生有出很多英雄救美、以身相许这一系列老套的故事,而故事的主角就是自己,美人自然是那个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