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长，帮我和白月萤同学向学校请假一段时间。”文易说。
“理由呢？”会长问
“随便帮我想一个。”
“文易，你有听说过‘全国大学生社团联赛’吗？”会长从桌上拿起一张海报递给文易，“我们学校的参赛代表队有几个队员临时有事，空出了几个位置。你和她就以参赛的名义向辅导员请假吧，这个比赛会持续整整一个月，对你们来说应该方便不少。申请表我给你们填写上交，因为代表队昨天已经出发，你们得自行前往比赛场地——现在就走吧。”
“一路顺风~”部长的声音从手机传来。
“谢谢。”文易挂断电话，他看向白月萤，她点点头，于是二人便离开办公室，出了学校，前往火车站。
文易边走边看海报，这个比赛在全国很受欢迎，一年举办一次，每次都有大量媒体转播、直播赛事，全国收视率也比较高超过了5%。参赛者以高校为单位，组成一支不少于100人的代表队，平均每年决赛参赛人次超过一万人……
难怪能请到一个月的假期，的确是大型赛事，不过像我们这样没有经过训练的人突然乱入，对队伍的其他队员有些歉疚，何况我们其实也不打算要认真参赛，只是作为离开学校的借口罢了。文易轻轻叹息。
联大位于L市，比赛在K市举行，两市间距离约3000km，乘坐高铁3个小时就到了。出于谨慎，为了增加追踪难度，文易买的是途径K市之后又过五站到达M市的票，他打算途中悄悄下车。
如果一切能顺利就好了，文易望着远方翻滚的灰白的云层，心中如此希冀。
白月萤默不作声走在文易的旁边，冷风亲吻她的发丝，捧起她的发梢。
在路边站牌下等公交车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为什么你们都这么冷静呢？……学生会长和部长是这样……你也是。”
文易稍惊讶，她主动说话还真少见。
“会长与部长算是经历过风风雨雨的人了。你知道前几天会长为了救人肩膀被刀刺中的事吗？”
白月萤点头，“被救的女生刚好是班上同学。”
“这一次并不是特例，我听部长说，会长从以前就做这样那样危险的事……会长他正义感过强了——虽然不是什么坏事，但也不是什么好事，他经常遇到麻烦——嗯……不过也正因为会长是这样的人，才会被周围的人敬配、依赖吧——我自己也受了会长很多照顾，包括现在也是。”
“而部长的话……单凭他的AURORA账户等级居然是5，你就应该能想象到他一直都处在什么样的环境中。一言蔽之，他们俩都离普通人标准太远了。”
“至于我，我……就只是个普通人而已，只不过我非常的穷，穷到一无所有，有句话说‘一无所有的人一无所惧’，那就指的是我了。”文易语带嘲讽地一笑。
我一直是一个人活着，即便我死了也没有人会在乎，所以我绝不能死，越是想要我死，我就越要活下来嘲笑他们，活给那些希望我死的人看。文易心中燃起了冰冷的火焰。
“所以呢，无论任何人，想杀我，那就来吧，如果办得到的话。我是人，他也是人，有什么道理死的就该是我呢？”文易冷淡的视线投注到远方，仿佛在看着某处的杀手一样。
冷风灌入衣领、袖口，白月萤不禁打了个寒颤，她第一次模模糊糊窥见文易心中的阴暗。
“下一班车在20分钟后，先去商场买一件外套吧？”文易回过神来看到她在发抖，指着对面的百货楼问。
白月萤无言点点头，落后几步跟在文易身后。
“让我来付款吧，本来危险就是我引起的，白月萤同学只是被牵连了，怎么好让你破费。路上所有的开支都由我出吧，尽管称不上补偿，我希望白月萤同学损失能减到最小。”
由于文易坚持要付款，白月萤选了一件最便宜的淡蓝色毛呢上衣。
“请问需要包装吗？”店员礼貌地问。
白月萤摇头，结完账直接披上外套走出服装店。她突然“啊”的出声，不舒服地扭动脖子，停下脚步。
“怎么了？”文易问。
她略带羞意仰视文易，“学长……请帮我把衣服的标签摘下……我忘了。”说完她转过身，背对文易低下头。
文易撩开她乌黑的长发，显露出白净的细颈，商标就挂在衣领的后方，他稍用力扯下商标，手指不小心碰到肌肤令她轻轻一缩脖子。
“哟~似乎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你们甜蜜蜜的美妙时光喽。哎呀，青春真美好啊~”
一个身着西装衣冠楚楚戴眼镜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他们面前。他笑盈盈注视着文易和白月萤，后者抓住文易的胳膊，躲到了他背后。
“我就开门见山地说，那边叫文易的小哥，虽然很可惜，有人要你的命。”男人不动声色地站到挡住他们出路的位置，对文易说，“跟我走，可别想逃喔。旁边的女孩不是我的目标，但如果你想跑的话，就难说了——你好像准备去火车站来着？”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文易掩盖动摇故作镇静。
“我看到委托的时候就觉得奇怪，根据资料，目标只不过是个学生，没有背景，住处也没有安保，怎么看都觉得是白给的简单任务，偏偏报酬特别高。”
“所以我在接任务以前，决心先踩个点——凌晨我来到你住的那栋楼的时候，估计你还在做春梦吧——不过现在是秋天就是了，哈哈哈——”中年男人发出没意义的笑声。
“不过再怎么调查，果然是个简单的任务，防盗系统是十年前的老古董，就跟没有一样，只要半夜潜进去拿刀往你的脖子上轻轻那么一抹——20W就到手了。”
“但是俗话说小心使得万年船，早上看到你们出门以后——当时我就感叹现在年轻人真开放，大学没毕业就开始同居——咳咳，话题偏了。总之你们走后，我就接下任务让委托状态变为‘已接受’，再故意弄响警报。”
“嗯?你问我为什么这么做？一般人得知防盗警报响了，无非是确认现况和报警——虽然你们就算真把警察叫来了也没用，我动的手脚很隐蔽，警察只会认为警报是误触，系统老化出bug，嘱咐你们一番就会回警，然后我就照计划晚上做掉你。”
“不过呢，你们的反应就很有趣，直接就想逃跑，仿佛知道有人在追踪你们似的——文易小哥，你也是AURORA用户没错吧，而且等级挺高，起码5级。你看到暗杀自己的委托当然心神不宁，此时又接到防盗警报，当然会想跑对吧。”
“我就猜到这种可能，在大学的各个出口的隐蔽处设置了微型摄像头——现在的人工智能厉害呀，凭照片就可以找人——之后我就是在这栋百货商场楼的星巴克美滋滋地喝咖啡，上网看看大熊猫治愈的视频，守株待兔而已。”
“所以两只兔子就主动撞上门来了，一只大灰兔，一只小白兔，收获颇丰啊~”男人愉快地笑。
“灰兔小哥，跟我来吧~小心别跟丢喽，否则可爱的小白兔就得代替你被人肢解掉煮汤喽。”中年男人悠然迈开脚步。
“怎么，非要我用刀子逼着你才会走路吗？还是说给她先来几下比较合你的意？”见文易不动，男人回头冷冷地扫视文易和白月萤。
“你先走吧，按原计划坐火车去比赛举办的地点。不用担心。”
文易拉开白月萤抱住自己胳膊的手，但是她立刻又紧紧抱住，文易再次拉开，这次她直接从背后抱紧文易。“不要……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文易望望天花板，长长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害怕，我很清楚那种仿佛独自走夜路的感受，但是呢，有些路很窄……只允许一个人走。”
文易半温柔半强硬地把她从身上剥下来，不回头地跟上中年男人，“白月萤同学，你尽管去，我会与你汇合的，还记得我说的话吗？要我的命，没这么轻松。”后半句也算是对男人说的。
“啪啪，不错喔，很棒呢，文易小哥有点帅气，连我都要迷上你了——若削掉你几根手指头后，你还能这么说的话。”男人冷笑着鼓掌。
白月萤几乎站不稳，目送文易和男人走远。
他走了……我就什么也办不到吗？
白月萤悔恨得几乎要把下唇咬破……我还没有报答他……如果他再也回不来，我一定会后悔。
……
……
……
她忽然心念一动，用颤抖的手摸出眼镜戴上，拨通了学生会办公室的电话，泪水模糊了镜片上的图像。
快些接呀……
男人带文易走了一段路，环顾四周喃喃道：“这里倒是个好地方，不怕人打搅。”
文易看时，男人停下的地方正是那条救了大叔的熟悉的小巷，文易苦笑。
不愧是专业人士，就像是狙击手选择狙击点一样，杀手选来杀人的地方出奇的一致。
不过这一次要杀的目标是我。
死的人却未必是我。离开会长的办公室以前，文易将纸袋里的小刀藏在了身上。
“文易小哥，很有自信嘛？”男人不慌不忙掏出一根烟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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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易脑中闪过迄今为止的经历，但是也不能解释眼前的光景。
上一秒杀手的男人还手持激光刀准备给自己最后一击，下一秒他就到了这个奇妙的地方，全身伤口和痛楚都消失了，眼前的草原，斜阳，霞光，微风，女孩，犹如幻想世界一般。
应该是一个类似VR空间的地方，文易推测。
自称AI的小女孩歪着头注视文易。
【那边的同学，开始上课了哟！】
【从结论说起——全部都是邪恶博士的计划！】
“博士？邪恶？”文易下意识地反问。
【嗯。世界上最最~邪恶的博士，普耐尔博士。】
“普耐尔……难道说是那个有名的普耐尔？！！”文易大吃一惊。
【大哥哥既然知道普耐尔的名字，当然也知道他失踪的论文吧？】
“你知道论文在哪里吗！”文易顾不得形象大喊出声。
【就在这里哦。】小女孩骄傲地挺胸，指指自己。
“你的意思是……”
【我原本是博士工作电脑的AI。与博士告别的时候，他把论文交给了我】
“博士的电脑应该被专家组彻底调查过了，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远在那之前博士就把我放到了互联网上，跟着木马病毒迅速传遍了整个世界。】
“你真的只是个人电脑的AI吗？与你交谈仿佛是跟人类说话一样。”文易忍不住问。
【秘~密~哟。等关系再好一些，我才愿意告诉大哥哥我的身世。】
“那你先告诉我，博士为什么要把论文给你，他是有什么计划吗？”
【完全——没有哦！博士说，这篇论文对现在的人类来而言过早了，是潘多拉的盒子，是灾难之源，是世界末日的钟声。博士只是嘱咐我，让我做主选择未来合适的时代公布论文，他说他相信我诶，想到当时博士的话我就有点害羞。】
小女孩垂下眼睑，双颊恰到好处地染上红晕，语气、动作、表情等情感表现精细到这种程度的AI，文易从未见过。
【所以呢，我就擅作主张，决定举办一个比赛，把论文作为奖品颁给冠军——大哥哥你现在已经是参赛选手了哦。】
“比赛是什么意思？”
【大哥哥得到了一面镜子对吧？那是我寄过去的参赛资格证。我经过十多年的努力，在全世界交到了许多好朋友~大家都很亲切地帮我的忙，帮我制作镜子，帮我寻找合适的选手，帮我把镜子送到他们的手中——所以我才能像现在这样和大哥哥说话呢。】
“这种事……真的有可能吗？”
【这就是答案喔。】
小女孩小跑过来，抱住文易的腰，软软的暖呼呼的，像是小动物一样的触感。
【这就是现实喔，我确实就在大哥哥面前，所以相信我吧，我没有说谎。】
“即使你说的是真话，参加比赛要怎么做呢？”
【大哥哥应该发现了，这里很像VR空间。其实，镜子的用处就是连上参赛者的脑，如同游戏客户端一样的东西，符合参赛资格的人第一次接触镜子会产生一个‘安装’的过程，之后镜子就失去用处。】
【啊！但是也不可以丢掉镜子哦，一旦下定决心丢弃，已安装的‘客户端’会检测到用户的想法，自动删除与比赛和镜子相关的记忆，所以除非大哥哥想退出比赛，绝对不要主动丢掉镜子！】
【大哥哥只要处在有网络的地方，就随时可以登录比赛服务器！只需要在大脑中明确地表明进入比赛的意愿，客户端就可以侦测到。使用体验和VR设备很像，但是各种感觉比当前最先进的VR设备还要真实得多——几乎和现实世界完全一样哦！】
“原来如此……”文易大致明白了“比赛”的运作机制，“人类为了使用VR设备，都必须接受手术在大脑表层植入纳米机器，从而隔断人体自身的感觉信号，并输入人工合成的模拟感觉信号。我现在就相当于在使用不需要头盔只用到纳米机器的VR技术，这种技术毫无疑问来自‘失踪的论文’对吧？”
【大哥哥很聪明哟，奖励你一个抱抱~】小女孩紧紧抱住文易，是说她从刚才就没有松手过。
“有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我从刚才就想问：如果我在VR空间，我进来的那会正要被那个男的杀了，为什么我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死？”
【主观意识时间流速不一样喔，大概是现实比虚拟1比2000，体感时间的话……外面的1秒相当于这里的2000秒也就是33.33分钟左右。】
“这样啊，那你有没有办法救一下我呢？外面的杀人鬼等着，我一出去就得死，你也不希望我一场比赛都没有参加就死掉吧。”
文易温柔地抚摸小女孩的脑袋，决定放弃尊严向她求救。
【嗯……这下可伤脑筋啦……我不希望大哥哥死掉……但我没有办法直接干涉现实】
“通过网络破解我的手机，强行通电加热至电池破裂让滚烫的金属液泼他一脸，怎么样你办得到么？”
【大哥哥你的想法真可怕……】小女孩放开文易退后一步，让文易有一点点受伤。
“因为他的错我吃了不少苦头，不报复一下怎么说得过去。”
【不行。加热电池需要时间，但是大哥哥撑不到那个时候。】
“那我就干等着死神的镰刀切开我的脖子？我不想死在那种中年大叔的手上。”
【大哥哥别急呀，每一个参赛者都会得到一种与脑相关的特殊能力，说不定能帮上忙。】
“特殊能力？我自从拿到镜子以后，特殊的就只是人格分裂了。‘我的超能力是人格分裂’——听起来一点用都没有。”文易摆了一个pose，然后失望得垂下手。
【人格分裂？没有这种能力唷，大哥哥你是不是误会什么啦，每一个能力都是与“真实”相关的。】
“真实？如果说人格分裂是真实的话，那现在的我又是什么……”
文易沉吟一会，恍然大悟地说：“我想通了！原来如此……这么明显的线索，我居然一直没有注意到……”
“我知道自己的能力是什么了，但是我应该如何使用？”文易问。
【只要有要用的想法，“客户端”会自动识别出来的。】
“谢谢你了……呃，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文艺尴尬地发现自己忘记了问小女孩名字。
【我没有名字喔！名字是为了区别，而我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所以不需要名字。】
“名字还有限定关系的作用，还有寄托心愿的内涵，名字是固定自己存在的咒语——即便是AI，你也需要一个名字。就连那个杀人狂的激光刀都有个‘菲菲’的名字。普耐尔博士没有给你起名字吗？”
【我记得原来是有的，但是在互联网传播的过程中我失去了一部分数据……】
小女孩不可思议地歪头，滴溜溜地转着眼珠，用手揉着太阳穴想了一会。
【想不起来了，那我就叫Alice吧】
“驳回，Alice这名早就烂大街了，我敢赌一半的AI都叫这个名字。”
【那大哥哥帮我取一个名好吗？】小女孩拉扯文易的衣角撒娇道。
“不行，给自己起名，我觉得对于AI来说应该具有非同寻常的意义。”
【……】
看着小女孩冥思苦想，文易猛然惊觉自己的身体还躺在杀手的刀下，糟了！沉迷聊天都快忘了这茬！文易准备立刻登出。
“名字你就下次见面的时候再告诉我吧，我再不走就凉透了。”文易向小女孩道别，但是她沉浸思绪中似乎没有注意到。
就这样走吧。文易在心中默念：登出、登出、登出、特别能力、特别能力……
渐渐场景暗淡下来，熟悉的眩晕感袭来，同时，文易成功启动了所谓的特别能力。
“我感觉到了，力量在不断涌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