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易不待完全取回身体的控制权,甚至不待睁开眼睛,当他感觉勉强能动的时候,他立刻双手双脚用力骤然反推地面,借反作用力滑出约5米,路径上的野草被文易压倒留下一条像是蛇爬过的长痕。
文易快速扫视一遍周遭环境,轻快地翻身而起,瞪视着空挥一刀后僵在原地的男人,文易原来的位置只留下一个浅浅的凹槽,边缘的沙石因为高温而结晶。
男人紧锁眉头凝视文易,半晌,他徐徐开口:“你那一下躲避的动作快得像蟑螂一样恼人,而且你站立的姿势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刚才和现在的气势就像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我记得这种感觉……”
男人一甩脸“呸”地往地上吐口沫子,沉声厌恶地说:“你对自己的大脑做了什么?”
“我曾经和一个往自己脑袋里埋芯片雇佣兵交过手,那简直是疯子一样的打法——不知畏惧,不知疼痛,不知躲我的刀,就是单纯的杀人机器,那绝对不是人类……我卸下他的四肢,他就像丧尸一般地撕咬,蚯蚓似的在地面蠕动,血红的眼珠子瞪得几乎要爆出眼眶……真他*恶心,活像是地狱爬出来的罪人,至今想起来还让我不愉快——我再问一遍,你对自己的脑做了什么?”
“多年前有流言称人类的大脑使用率不到10%,但其实每个正常人的大脑都接近100%使用,只是这种使用往往是无意识的,例如人在睡眠时脑依然保持高活动。”文易款款而谈。
“那么如果我能有意识地使用脑的特定区域会发生什么呢?答案很明显,正如你所见到,我可以做到抑制生成右腿痛觉的那部分脑区域,但保留肌肉骨骼运动的正常感觉,从而得到类似局部麻醉的效果,与麻醉不同的是我仍然保留活动右腿的能力——也就是说单单把痛觉从全部感觉中剔除。”
“为了保护人体,人表现出的身体的运动能力其实远低于极限,但是只要有意识地控制解除这一限制,人便能发挥出可怕的力量。比如说地震后父亲为了救儿子硬生生用手抬起了轿车,战争中普通士兵为了活命一口气跑出了一百多公里等等。而我,现在就处于这种状态。”
文易自信满满地向男人解释说明,男人却只是冷笑几声,“我就是看不惯这种舍弃人类身份也要追求力量的悲惨模样,我自认算是喜欢杀人,这是仅属于我个人的艺术,但那个雇佣兵恶心的样子根本畜生都不如,杀他只会让我把隔夜饭吐出来——最后我把他连同他的手脚一起塞进了街头垃圾桶,那里才是适合他呆的地方。”
“而文易小哥,你做好心理准备了么?他,就是你的榜样!”
不待文易答话,男人一蹬腿,一纵身,足尖点地,急速向文易掠来,身形中竟隐隐夹杂破风声。
好快!相比下他之前的动作就犹如儿戏一般。
文易顾不得吃惊,瞬间集中视觉相关的全部精神力捕捉男人的动作,同时增强身体能力到极限。比喻成系统分配额外CPU资源给特定应用程序可能会比较好理解,文易的“特殊能力”实质上就是对自己大脑进行一定程度的有意识的操纵。
文易拔出插在腿上的银色小刀作为武器,热血喷涌而出,好在他此时感觉不到伤口疼痛,不至于影响动作。只是失血是无法避免的,也没有余裕进行止血处理,他必须在短时间决出胜负。
男人阴森森的眼神锁定文易,他右手腕微动开启激光刀,闪电般划向文易胸膛,同时左手四指并拢做掌刀,疾风般斜砍向文易咽喉。文易一凛,肩头轻耸带动脚步急退,而男人则挥舞着无形之刃步步紧逼,掌风绵延,时而化拳时而化勾,紧锁文易脑门、咽喉要害,不容文易稍有喘气之机。
文易自知持久战必输,何况身后已退到巷口避无可避,他不退反进,无视迸发出电火花“噼啪”直响的激光刀,无视男人呼呼作响的劲掌,略沉腰,上步,双手握紧银色小刀甚至于青筋暴起,孤注一掷地刺向男人咽喉!
这带着必死决意的一刀令男人为之动容,但是他不但不防,反而与文易同时上步,仿佛要将文易迎入怀中,他狂笑着高高举起激光刀,也不在乎暴露胸膛,以雷霆万钧的气势猛扎而下。
不过瞬间,两人错身,背对背,已互换彼此位置。
“可惜喔,小哥。”男人沙哑地说,一丝血痕浮现在他颈部,接着血痕加粗变深缓缓渗出鲜血,但也仅此而已。
他关闭激光刀电源,嗡嗡和噼啪声都安静下来。
而文易无力地跪倒,伏地,痉挛,他从后背到前胸被开出一个透明的大洞。银色小刀脱手“叮”地发出清脆的声音撞击地面,肉烧焦的味道漂浮在空气中。
“你太贪心,妄想一刀置我于死命,这就是你的败因。”男人叹口气,回味刚才的战斗,“比起狭小的咽喉,你更应该选择刺宽阔的胸肺,尤其对不熟悉战斗的新手更是如此。一开始你在巷子转角偷袭我时不也是这么考虑的吗?……你本可以对我造成更大伤害的。”
文易已经无法答话。他的“能力”是有限的,何况他运用并不纯熟,此刻他全部的意识都集中在阻隔如暴雨后的洪水般涌入脑海的剧痛和身体发出的各种负面警报,稍一松懈就可能被痛苦淹没,昏厥休克。
“我收回刚才的话,你和那个雇佣兵绝对不一样,是我老眼昏花看错人了。精彩的一战,你不肯做我的徒弟着实遗憾。”
男人捡起地上的银色小刀,看了看又放回文易身边,“这把刀就留给你吧,尽管短暂你也作为主人好好使用了它,你配得上它。”
“我会记得你的名字,我会告诉今后的目标,我曾经与一个有骨气的叫做文易的年轻人战斗的故事。”
男人把激光刀收回口袋,取而代之地拿出烟和打火机,点上一根边走边吸。
“永别啦,文易小哥。”
烟雾散尽时,杀手已去,只留下尸体般伏在地上,满身灰尘,不断颤抖,在死神镰刀下挣扎的文易。
好冷,体温正在流失——说来右腿就没有停止过流血,胸口还有一个洞。呼吸……困难,大概肺叶被穿透吧,血液勉强还在流动,心脏受损应该不重。所幸激光刀灼伤稍微堵住了伤口,内脏不至于从洞口流出来。
已经到了绝境吗?
……
……
不,还不能放弃,只能期待白月萤同学会叫人来救我了。
……
真糗,对她说出了那种大话,现在却又期待着她来救我。
……
但是来得及吗?和她分开以后到现在只过了半小时,警察来不了那么快,找到我的位置又需要花一番功夫。
……
不管怎么想都赶不上了。
……
呼,一旦接受了就觉得很轻松。想想倒也没有什么特别遗憾的事,虽然有不少插曲,我短暂的一生算是幸福的吧。听说爸妈他们是因为被极光的美震撼到,所以才报选的物理专业,有机会我也想亲眼见一次极光啊。但是见不到倒也没关系,很快这些、人世间的全部都与我没关系了。
正好休息一会儿吧,我已经努力很久了。
……
……
嗯?是下雨了吗,冰凉凉的水滴打在脸上有点舒服,可天气预报没有说今天有雨。
……管他的……但是,不对,好像有人的声音……
是谁……?
文易勉强睁开眼,一个女孩蹲在文易身边哭泣,泪珠大颗大颗地落下,滴答滴答不断碎在他脸庞上。她的发梢悬在文易鼻尖,好像有点痒痒的。
“学……姐……?”文易虚弱地开口。
为什么在这里,文易想问,但是声带沉重,几乎发不出声音。
好累,好困,快看不清东西了,文易集中不了注意力,意识在逐渐飘离,仿佛灵魂在被某种神秘力量缓缓抽出。
已经、不行了……文易顺从地合上眼。
“别睡,醒醒呀——”她抱起文易上身拼命地摇晃,但是文易做不出反应。
“你是在骗我对不对?你从以前就一直在骗我,现在也是骗我的,你是故意不理我的对不对……”
“……”文易开始听不见声音。
浑浑噩噩间,一个温暖湿润的东西轻巧地覆在文易唇上,软软的、嫩嫩的宛如花蕾。
这便是文易最后的感觉。
全文完(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