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拍卖会出来的时候,天色早已暗下来,一轮酱红色的弯月在乌云中沉浮,蛋壳似的魔法屏障很人性化的变成了灰蒙蒙的颜色,发出的光淡淡的,人看的久了,就会昏昏欲睡。
但精力旺盛的营地居民显然没有被这慵懒的氛围干扰,他们在服装店、酒吧、小吃街、夜市间挥洒精力,将兜里的钱币抖得哗啦作响。在豪放的消费中消磨着意志,似乎这样就能忘记不死大军带来的伤痛,还有亲人的别离。
聂瑜与海伦在拍卖场门口道别,转身步入中心商业街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他也将手揣进兜里,紧握住那支珍贵的解毒药剂。
是时候救醒磐石了,但在这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去做。
穿过商业街,走了十几分钟后,他看见一栋色调灰暗的三层建筑。这里很偏,没什么行人,侧面便是一片阴森的小树林,高耸的树木在夜色中摇摆着,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来,沿着商业街延伸而来的方砖路面,聂瑜走近了,站在这造型古怪的建筑面前,温度都像是降低了几度,给人一种脊背生寒的冰冷感。
抬头望去,建筑像是三根巨人指头那样并排竖着,不明材质的建筑材料表面显得非常粗糙,像是某种大型动物的骨骸拼凑而成,这样的建筑方式非常独特,与营地内树屋类建筑大不一样。
他步上台阶,仔细打量。雕刻繁复花纹的骨质大门紧闭着,窗户中并没有灯光亮着,显然里面并没有人。
“快走吧,小伙子,奥格那个家伙脾气怪得很,他要是回来,看见你这样在他家门口张望,一定会把你当小偷扔进排水沟里。”
聂瑜回过头,看见一位正在清扫街道的老太太,她背很驼,但手中的扫帚却很大很长,像是一只挥舞棍子的松鼠。松鼠老太衣服旧,但洗的却很干净,她脸上的皱纹很深,像是一副抽象的画作。
“这么晚了,您还在这里忙什么?”聂瑜问。
“我在工作啊!打扫卫生。哎,市政部给我工资,我就得把活儿干好,你说是不是。哎,家里的年轻人都死光喽,我不出来干点活挣点钱,吉米那个小崽子哪里来的钱填饱肚子。营地里可不养闲人啊!”
“我来帮您。”聂瑜上前几步,闻到淡淡的皂角味儿,那是老太衣服上的味道。
“不用。这是我的活儿!”松鼠老太紧抱扫帚,露出严厉的表情,那柄竹制扫帚就像是她最宝贵的财富,不让人接近。
老太太抗拒的态度让聂瑜感到惊讶,他停下脚步,注视着这个警惕的老人。他犹豫片刻,身影突然像是幽灵般消失,松鼠老太以为自己眼花,她揉了揉眼睛,又在原地看见了这个年轻人。
“时间太晚了,快回家吧,老太太。”聂瑜一边说话,一边系好背包上的绳子。就在刚才,他以极高的速度,将几枚金币塞进了老太太的口袋里。这速度很快,快到让人看不清他的动作。
老太太最终还是离开了,她拿着扫帚,向着清冷的贫民区走去,慢慢消失在昏暗的街道尽头。她不知道的是,她的上衣口袋里不知何时多了几枚金币,这些金币足够她和她的小吉米安心生活上好几个月。
聂瑜静静地等着奥格回来,他提前离场,便是为了等这位神秘的死灵法师,为了解除诅咒,他已经做好了花光整背包金币的准备。
之所以没有在拍卖会现场或门口找他,他有他的考虑,那里人多眼杂,他并不想将身中诅咒的秘密透露给无关的人,那样会增加更多的不确定因素。所以他直接向海伦打听好了奥格的住处,打算在他家门口堵人。
但想法是好的,现实却是相当骨感的。等了半天,除了灌了一肚子凉风,什么也没等来。
他站了好一会,觉得累了,便又坐在台阶上,屁股坐麻了,他就斜靠在墙边,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算算时间,时间已经过去近三个小时。
拍卖会应该早就结束了,这里距离拍卖场也就十几分钟的路程,那家伙就算是爬,也早爬到家了,除非他今晚根本就不打算回来?
聂瑜开始后悔没有在拍卖会上直接找他了,这奥格的确有点意思,回不回家根本就是一个随机事件,想在家门口堵他,那是需要运气的。
“该死!”聂瑜暗骂一声,那家伙看起来那么大的年纪,夜生活还挺丰富,也不知道现在在哪里鬼混。
他甩了甩发麻的胳膊腿,随后迈步离开了这里,天色已经很晚了,他打算先回住处,给磐石用药要紧,至于奥格的事,明天再来碰碰运气。
他独自走在偏僻的街道上,街边是造型奇异的各式树屋,他们并排长着,走在这里,像是走在童话里的世界。
到了深夜,绝大部分商店已经收摊,除却极少数酒吧青年,大部分人还是会回家睡觉的,一扇一扇的窗户关闭,灯光熄灭了,一切都显得静悄悄的。
偶尔,会有十人一队的铠甲士兵举着火把在街上巡逻,他们胯下白马的马蹄声,会在空旷的街道上传出很远。
他们偶尔会围过来盘问独自夜行的聂瑜,但一听到他是才到营地的新人,便会失去兴趣。
“快回宾馆去吧,好好享受,也许很快,你就会睡大街了。”
说话的士兵随后露出一个讥讽的笑脸。
开始的时候他还没有弄懂他的意思,但随着街边上流浪汉数量的增多,聂瑜渐渐明白了。
他想起松鼠老太太那紧张的神情和说的那些话,那句“营地里不养闲人”变得是那么的清晰。
这里是菲亚营地,一个安乐窝,但安稳生活也是有前提的。前提是,你得有一项能为营地提供价值的技能并找到工作,或者是拥有足够的金子。
他不担心以后过不好,他有很多金子,要不要找工作也无所谓。他盘算着明天是不是去买一栋宽敞的房子,他的队伍需要一个独处的空间。
聂瑜胡思乱想着,直到一丝血腥味传进他的鼻尖,那血腥味很淡,但他还是能闻出其中夹杂着皂角的气味,皂角,这让他想起了松鼠老太太。
聂瑜心中一震,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闭上眼睛仔细甄别,随后,他猛地睁开双眼,冰冷的目光锁定不远处一间低矮的树屋,他迈开步子,呼吸间便跨过上百米的距离,来到了敞开的房门之前。
然而,当他看清屋内的一切的时候,他只感觉头皮一阵发麻,一股难以忍受的怒意升腾而起,顶得胸腔仿佛即将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