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回忆起来,那简直就是算计。
一种彻彻底底的算计,还那么精妙绝伦,让当时的我被完全蒙在鼓里,丝毫瞧不出端倪。
可是要不是拜这算计所赐,我又怎会知道我们之间有那么深切的缘分。
说起这件事,首先就要谈到我们男孩子小时候的玩具——BB弹手枪。
在那个新兴玩具刚刚起步的九零年代,拥有这样一把玩具手枪足以在同学面前炫耀一番。而在看到同学们羡慕的眼神时,你会有强烈的优越感,能极大地满足虚荣心。
而我自然不能免俗。
当时我看到同学XXX手中漂亮的手枪时,我心里那个激动啊,真是不能言表。
所以我就千方百计讨好XXX,求他让我过过瘾,打上几枪,威风一下。
可是谁知那同学就是不吃这一套,死活不愿借给我,还故意三番五次在我面前把玩。我心里那个郁闷。
转机就在那一瞬间出现。(我劝解小伙伴,遇到这样的事,眼睛一定要擦擦亮,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如果某人突然对你转性,你一要想起那句古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因为我就上了这么一个恶当,并且至今回忆起来都觉得丢人。)
先前无论如何都不愿借枪给我玩的XXX忽然把枪塞到我怀里。
我当时惊喜地无以言表,只以为我的陈恳打动了他,完全忽略了他嘴角偷偷的笑意。
就是这诡异的笑容,让现在的我回忆起来都觉得直冒冷汗。
我拿着那把枪,装填上子弹,瞄准目标,扣动扳机。
“嘭”,子弹出膛,击中目标。
要是你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你一定无法理解我当时的喜悦,所有的同学的目光都集中在你身上,他们看你手中神奇的玩具枪,看你玩枪时飒爽的英姿,眼中全是羡艳。
就这样在优越与成就感中,我用完了所有子弹。
我央求着他再给我些子弹,他居然也爽快地答应。
我又违心地奉承了他几句,他兀自开心地笑个不停。
(骗子就是这样成功的,他们利用你的好奇心,在你防备心最弱的时候下手。)
我拿着他递过来的子弹,快速地装填好,又开心地玩了一阵。
当夕阳的余辉照进我的眼睛时,也就是放学的时候,XXX要回了借我玩的手枪,然后拿着枪仔细端详,忽地质问我:“这个枪手柄上的螺丝怎么没有了。”
我拿过手枪,看了看,讶异说:“咦,怎么真的没有了。”
XXX又道:“我借给你的时候明明就有的,现在怎么没有了。”
“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
“肯定是你弄丢了,肯定是你。”
XXX一口咬定是我丢了那个后来证明只是装饰作用的螺丝。
“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可是我借给你的时候明明有,要是这把枪是我的,倒也没什么,可是这枪也是我借的,你说现在怎么办!”XXX清淡地说,话却咸得要命。
“我……”当时的我完全沉浸XXX给我扣过来的弄坏枪的罪名中,内心惶恐不安。
(您可千万不要笑我,虽然我有时候很顽皮,有时候甚至很多情,可我真的一点都不坏。我小时候一直都是老师家长眼中的好孩子。所以当我意识到自己弄坏了枪时惶惑紧张,内心充满了罪恶感。)
“你赔我。”XXX面对百口莫辩的我丢下这句话。(嘿嘿,现在想来,XXX之前所做的一切不正是为了引出这句话吗?我的那种小心机根本没法和人家比。现在想想真的感觉当时的自己特别没用,不仅连尊严都要旁人出面帮我找回,就连这种用膝盖随便想想都知道结果的事也能把我愁得不知所措。)
可是我也不笨啊,(“那是你误打误撞”,心里忽地有个声音这么说。)我没有正面回答XXX的话,我采用缓兵之计,顾左右而言他。
只是XXX也不是吃素的,他一直缠着我说赔偿的事,就这么一路跟着我,直到我家。
我当时确实认为是自己弄坏了手枪,心里有愧,所以一直小心地伺候着那“爷”,一路上讨好不断。(现在想来,当时点头哈腰的自己真的是无比怯懦,无比可笑。)
(我承认我不是个胆大的人,有太多事我不敢承担,一味地想要逃避。比如小时候做的梦,我拿到了一个奥特曼的变身器,具体是什么奥特曼,我记不清了。那次我在马路上遇见了怪兽在破坏城市,我居然不敢变身,而是逃跑,从这条弄堂穿到那条小巷,而那怪兽也一直撵着我,追着我跑。最后被怪兽追到的时候,我被吓醒了。梦总是反映性格的,而性格决定命运,我性格中本就有怯懦,所以当我遇事时,我首先想到的不是釜底抽薪解决它,而是扬汤止沸逃避它。)
XXX是个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主,他反反复复地强调是我弄坏了枪,要我赔他,还扬言要告诉我家长。(你看,小时候,“龌龊”的我们居然用告家长,告老师的方法作为要挟的手段,而往往这手段也极为见效。我不知道我小时候为什么这么惧怕告家长,不敢反抗与斗争,是不是所有的小朋友都畏惧家长和老师的权威。)
后来我又反复转移视线,转移话题。
我拿出之前买的吹泡泡,不停地在XXX面前吹,极力地想要吸引他的注意力。
不知道是这奇招奏效,还是因为到了吃饭的时间,XXX惦记着家里妈妈烧的红烧肉,他最后丢下这么句话,就离开了我家。“我会告诉借我枪玩的哥哥,是你弄坏了他的枪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刚刚放松的心又一下子紧了起来。
我想到了之前哥哥说要我一起去玩的枪战,我不确定自己会不会遇上那个枪的所有人。可是我却一直无法压制自己想要和哥哥一起去枪战的欲望,所以,管他呢!我有破罐子破摔,反正到时候只要一口咬定不是我弄坏的就行了。(你看,这就是我性格中的缺陷,不仅怯懦,而且隐隐还有赌徒心理。)
果然如我所料,那个手枪所有者赫然就在枪战的行列中。
他一遇见我就质问起来:“我听XXX说你把我的枪弄坏了,那你怎么赔我。”
“谁弄坏了,我没有。”我死撑着,不承认。
“就是他,就是他。”躲在手枪所有者身后的XXX说。
随后便是我和他的口水战。
那个手枪持有者在看到我哥哥板起的面孔时,终于不再说话。
哥,你真是厉害。我当时特别佩服我哥,他站在那里,脸一板就可以吓退敌人。后来哥哥对我说,那个螺丝根本不重要,你被别人唬住了。还有我看那个XXX的眼神,我就猜十之八九那个枪不是你弄坏的,而是他弄坏的。所以以后这个人你要小心对待,不要走得太近。
我惊讶地睁大眼睛,忽然委屈极了。
这件事处理完后,我们就向着我们的枪战战场出发。
那个战场就是我小时候读幼儿园的地方,里面的各种游戏设施自然也就成了我们枪战的遮挡物。
翻过幼儿园围墙真的是颇费了我一番功夫。当时的我没有现在这般高大,手脚也根本没有现在这般矫捷,可以像猴子一样上蹿下跳。
我们转战幼儿园的各个地方,享受着枪战带来的紧张与刺激。
后来不知是谁建议去楼顶再战,我们就这样前往楼顶。
楼顶上的感觉果然不一样,风呼呼地吹,我们的衣服被鼓得大大的,像极了电影里的氛围。(在我小时候很多的回忆里,可以上人的屋顶一直占据着记忆的重要位置。)我们快意地商量着怎么分组再战,就在此时,一阵大风将我们火热的心吹得拔凉。
通往楼下唯一的门被风重重带上,几个高年级的哥哥一起用力也无法打开。
当然如果大声喊叫,肯定会有大人来“解救”我们,只是当时我们是偷偷摸摸爬进幼儿园的,要是被大人知道,我们回家肯定少不了挨一顿打,所以这不是我们第一选项。
我们试着用枪去打门把手,毕竟是玩具枪,不可能像电影里一样,击落锁具,门应声而开。我们也不敢大脚踹门,就怕声响引来校园值班员。
我们左思右想,没有办法,甚至都开始泄气,还有些高年级的哥哥开始互相扯皮、责怪、推脱。
然后,门的另外一面,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我们听见这声音,又喜又怕。
喜的是有人发现我们被困,可以出去了,怕的是被人抓住,回家屁股开花。
所以权衡利弊,我们决定暂时躲避。
“咯吱”,门从另一边被打开,风猛地往里灌,也不知道谁有这么大的力气。
我们伸出脑袋,探头去看,只见白色的裙摆被吹起,女孩手忙脚乱地伸手压下裙摆。
风似乎不甘心,吹拂着她的青丝,晃荡着,遮住她的脸。后来我在看《卧虎藏龙》周润发和章子怡竹林打斗时,章子怡一瞬的发丝遮面让我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个“拯救”一大帮“持枪男子”于“水深火热”的女孩令我惊讶地说不出话,我在揉了好几遍眼睛后才敢确定,那是小C。
命运惊人地将我们安排于一处,让你成了拯救英雄的美女。
不,你本身就很美,不只外表,就连内心也是这么清明,澄澈。愿意在“拯救”我们之后,还能帮我们保守秘密。
后来在你转学后我才知道你出现在那儿的原因,原来并不是命运指引你来拯救我,而是你在听见楼顶的声响,以为姑妈喂食的不见了踪影的野猫眯就在上面。
而你出现在幼儿园的原因,只是因为你的姑妈在幼儿园当老师,正好那天值班。
可是这难道不是命运吗?我们的相识是因为很久之前我们就有了若有若无的牵连,而此刻,你出现在我面前,正是难以捉摸的缘分引导着我们。
你知道吗?小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