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派二十七章三清真经,历经几代真人修改,实在博大精深,各脉弟子在修成“灵炁境”前,每晨时需在玉虚宫集中研习,除了道严真人总筹授业外,练气、筑基、凝神,每一境也有专门的传法道长负责解惑。
修完入门,弟子才可回各宗脉,全身心的接受本脉师长的教导,自此,各脉弟子的修业方向将渐渐出现区别。
林徊作为关门弟子,和夜莺还有些许不同,除了一同在开灵殿听课,夜晚需请教拜会掌教真人和各脉首座,小乞儿向来贪便宜,无论道法咒术、起卦问卜,便都囫囵吞枣的来者不拒。
七脉真人所授,皆为自己得意之学,也想看看各位关门弟子在哪项旁学中较有天分,而在林徊这个乡巴佬眼里,饿死鬼进御膳房,既扒拉着碗里的,也眼馋锅里的,恨不得一口吃成个薛闻岚级别的胖子。
日复一日,整整两个月过去,林徊可谓是拼尽全力,不分昼夜的苦修,他本为武神躯,又有昆仑七圣在前授业、清风道长在后指点,诸般道法进境神速,虽说昆仑藏龙卧虎,天才灵童如过江之卿,但小乞儿的坚毅勤奋也让七位真人暗暗点头。
但奇的是,林徊的《道兵筑基诀》毫无寸进,就以同时上山的夜莺来说,苗疆少女已从筑基境巅峰修至凝神境巅峰,半只脚已是踏进灵炁境的大门。
而林徊,一个武神躯,在筑基初境,竟然原地踏步了两个个月之久!
其因其果,也只有小乞儿自己门儿清。
算起来,六十来个昼夜,一点一滴,殚精竭虑修出真元,又小心翼翼、毫无保留的输进心口印记。
这是每天最让林徊心安的事情。
这两日,林徊在丹霞宫百谷真人处研习,上山两个月,小乞儿将七脉首座见了个遍,玄景、玉宵、道明、长风四位真人神威自显,均是一等一的仙师风范。
而林薇子,虽如一个性情少女般洒脱出尘,但小乞儿面对这位风华绝代的老师,总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扭捏。
所以比较起来,昆仑七位巨擘,林徊最喜欢的便是街坊老叔薛闻岚,以及心直口快的丹霞宫首座,百谷真人。
算辈分的话,如今昆仑派中流砥柱的修士,辈分多为“道玉玄百清”,百谷真人与林薇子同为“百”字辈,年纪却整整大了林微子两旬。
这位丹霞宫首座功法特殊,对外貌影响极大,眉发皆白却又仙风童颜,看起来始终是个十来岁的少年模样。
用林大仙子的说法,叫驻颜过度。
“......收妖炼妖就先讲这些,多了也听不懂,待你小子入了炁境,多练多试自能体悟,上回开鼎讲到哪了?哦,对,丹药开鼎时,修士须斋戒,洁顶冠披道衣,把自己拾掇干净,跪捧药炉,面南祷请大道天尊他老人家,日子也尤为关键,须选开山月,扒拉好黄历,选非三九不可的吉日良辰,筑坛要烧符篆,炉鼎插置宝剑古镜......”
百谷真人自顾自的讲了一会,忽然两手一摊道:“害,今天就这么着吧。”
林徊正全神贯注的死记硬背,闻言一愣,懵道:“百谷真人,时辰还早......”
“没球意思。”
“啊!真人可是要事要办?”
“没啊,可能一会溜溜鸟吧。”
“......”
林徊被这位看起来还没自己大的真人噎的不行:“真人,授徒比遛鸟稍微重要一点吧,小的听掌教他老人家说,首座授业得两个时辰......”
百谷真人两眼一翻:“那你去告状啊?我问你小子,别家首座没叨叨你么,贪多嚼不烂!后宫佳丽三千位,你一天就想伺候个遍?我听你连御兽役鬼之法都学了,你个傻子真是,当厨子菜炒的一塌糊涂,去学擦桌子有个屁用!”
林徊苦着脸,小心翼翼的说:“真人们也训斥弟子了,可各脉道学博大精深,小的天资有限,一天就十二个时辰,最近有点耽误了三清主典的修炼...”
“呦,还搁这藏着掖着的?我丹霞宫有个说法,修道一途,实为炼化‘内丹’,人体拟作炉鼎,用以习炼精气神,称之为内丹术,真人我内丹大成,别人看不出来,但在这,哼!你经脉洗练频繁,还耽误?明明练的比谁都勤!”
林徊心中大惊:“弟子愚笨,练的虽勤,但进境太慢......”
“放屁!你懂什么叫武神躯吗,大道本源五行齐聚,你以为光是多了几种属性?武神躯最大的优势就在于触类旁通,在于无可比拟的修炼速度!”
“......”
“你小子到底在干吗?按你经络洗练的程度,存下的真元早该破境,哦......你怕是炼了真元却不存,你这做嫁衣呢?存的什么鬼心思!”
林徊连忙跪下,郑重道:“弟子未做违心之事!”
百谷真人单指敲打着青玉书台,沉吟了一会,方道:“小子,无论掌教师兄,还是小微子,他们的眼光我信得过,我也知你心有秘密,但你道行有限,莫做一些因小失大的糊涂事!我和小微子情同手足,你是她关门弟子,老子才多啰嗦两句,师父师父,你对你爹也藏着掖着?她以师待你,你何以待她?我言尽于此,滚吧。”
跪别了百谷真人,满怀心事的林徊往丹霞宫云梯行去,上山这么久,夜莺眼看着要入炁境,而自己作为一脉首座关门弟子仍在原地踏步,小乞儿也听到一些风言风语,什么列缺宫首座神通了得,看人却不老练,收的关门弟子是个七窍不开的赝品。
林徊也被批评过,修炼切莫分不清主次,但包括清风在内,大部分传功道长皆以为他把精力过多的放在道法杂学上,才导致三清仙决毫无进境,但今天百谷真人已经看出倪端,这让林徊很是犹豫,要不,把自己偷输真元一事告诉林薇子?
但他隐隐觉得不妥。
十三岁的孩子感觉很累。
丹霞宫曲径幽深,花木奇石层峦不绝,脚步沉重的林徊在门口必经的一片草地上驻足,夜如墨,月笼烟,前方立着一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女,正好挡住了去路。
那少女着素白金纹道袍,抱剑而立,月下一身清辉,似将整个青草地都照亮了少许。
林徊犹豫了一下,继而抬步,与少女擦肩而过。
“你,是那个筑基修了俩月的武神躯吧。”
还真是来找我的。
林徊回头,看到的是细润如雪的肌肤,如烟似黛的眉,若星若水的眼,和一点含怒的樱唇。
也不知怒从何来。
林徊回忆了下自己三点一线的生活,连和列缺本宫弟子都没过多的交集,应是没惹过谁才对,他疑惑道:
“弟子林徊,不知师姐是?”
“薛若湖”,少女展颜一笑:
“久闻林薇子首座收了个天资独厚的关门弟子,今日一见,果然人中龙凤,林师弟作为荡人间剑主,想必剑法神妙,师姐仰慕,特来请教。”
林徊大奇:“弟子修为平平,当师姐指教才是!额,师姐是要切磋?”
少女点头:“比剑。”
小乞儿自小摸爬滚打,见惯了找茬的,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本性,他笑道:“薛师姐风姿不凡,道行深厚,我自是比不上的,就不献丑了。”
薛若湖双眉一皱:“师弟,我可等好一会了,宗门禁私斗,不禁切磋,咱们点到为止,还请师弟不要推辞。”
“我道行低微,师姐何故苦苦相逼?”
“何故?林薇子首座乃昆仑年轻一代翘楚,历代荡人间剑主更是天下扬名,你既是林姐姐传人,又是当代剑主,莫不是以为有了武神躯便可游手好闲?”
林徊虽心头火起,但多年的流浪经验告诉他,人生地不熟切勿多生事端,且这少女衣饰华贵,在丹霞宫来去自如,想必是个有身份有背景的主儿。
想到这,小乞儿谄媚的一拱手,也不接茬,便欲直接离开。
薛若湖的怒意又现,她喝道:“几个月来仗着天份荒废修为,林首座洒脱,我却看不惯有人在我宗门混日子!”
林徊置若罔闻,脚下不停,只要出了宫门,跨过丹霞峰坪,便有清风师兄在云梯等他,以清风的滴水不漏,当能帮他摆脱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