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消息后,燕鸿反倒是松了口气,她不敢想象,厉羽若是没死,现在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不过一想接下来的这些惩罚要降临到她的身上,燕鸿顿时连苦笑都没心情。
可这是她欠这个苍生的,欠曾经那个蠢蠢的一心为救济天下的自己的,厉羽的事情叫她知道,即便她遵从本心,无时无刻不做着对苍生有利的事情,最终还是会伤害到无辜之人,到头来还真的不如什么都不管。
原来,万界神尊的秉性,该是这样的吗?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天地之间,其犹橐籥乎?虚而不屈,动而俞出。’
曾经她不懂,不理解,认为如此这般不作为是当真不仁,可如今看来,何为仁?何为不仁?这苍生万物,真的需要一个人来事事据悉地帮助吗?他们有自己的道,有自己应有的发展,刻意的打乱他们的发展规则,得到的终究是里外不讨好、两处不是人。
是她一直在难为自己。
所谓炼心,许是叫她明白这个道理吧。
“他们定下对我的惩戒了吗?”
“你要接受?”
“恩。”
“明知我可以帮你逃脱?”
“...恩。”
“愚不可及!”
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回答,慕池只是冷笑一声,并未多劝,她自己找死,他当真没必要招惹麻烦。
看到慕池的神色,燕鸿怎会不知他想的是什么,然而她只是微张了下嘴,最终也没开口说什么。
她说什么呢?给曾经执念颇深的自己一个交代?
还是与这她护了十几载的苍生做个了结?
亦或是叫自己彻底断了继续沾染凡尘是非的心思?
先不说这些叫人听起来靠不靠谱,就说慕池他有何必要听自己说这些,他是那么一个厌恶凡尘是非之人,即便耐着性子听了,估计也只是轻声哼笑一过,在心底嘲讽自己依旧愚蠢几句罢了。
“谢谢。”
最终,燕鸿给慕池的,也只有这句毫无重量的道谢,她的声音沙哑,却也依旧掷地有声。
本以为燕鸿只是个不识好人心的小白眼狼的慕池,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听到了她对自己的道谢,顿时被搞的一愣。
但随即便轻哼一声。
“你若是真心感谢我,便不会这般对待自己,毕竟你的命不止是你的。”
“...”
听了慕池这话,燕鸿登时抬头看向他,却并未从他看向他处的眸子里面看出什么奇怪的情绪,只得淡淡的转移自己的视线,轻声开口,将自己的嗓音调尽力调整地听上去柔和一些。
“这次之后,不会了。”
“我没听错吧,你还想有下次?”
“会有的。”
摒却了心底不该存在的过分柔软之后,燕鸿的思绪反倒比之前还要清晰不少,也许极致的温柔变回降低智商吧。
燕鸿的心底一直清楚,景曜不会叫她在他的地盘里轻易死去,毕竟以她的存在,丢下躯壳的损失算不上太大,尤其是他能留自己在此,多半是通过她的这具躯壳,如若当真叫她灵魂脱离躯体,说不准什么时候便脱离此地,回去她的神殿了。
那时便是景曜的末日,所以,不到彻底瓦解她内心的时候,景曜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叫她死亡的。
至于景曜对她的恶意这么浓重,为什么不直接动手摧毁她,燕鸿觉着他多半是受了大道规则的约束,否则以她现在的实力,他一根手指头就足够将她灭掉好几次了。
“是啊,谁叫你总是那么不怕死,却又命大的很。”
不知为何,燕鸿隐约从慕池的话语中听出了几丝讽刺,不过她随即便转念一想,这人从救过自己之后,好像一直都停喜欢嘲讽她的,如此这般倒也是正常。
“他们,准备如何惩罚我?”
“你以为能如何?”
燕鸿稍稍抬头与其对视,像是没看到那被他深深藏在眼底的怒意,嘴角微扯出了一道浅淡的笑意,看上去宁静无比,好似无论什么事情都不能惊扰她一般。
“如此深重的罪孽,即便是挫骨扬灰也不为过吧。”
“你倒是清楚!”
本以为问出这话的燕鸿心底怎么也该有几分忐忑在,不成想见到的竟是这般反应,慕池轻哼一声,转头将自己的与她交接的视线错开。
“不知是我说的轻了还是重了?”
见了慕池的反应后,燕鸿反倒是笑开了。
“...自是轻了。”
慕池脸上的神色少有的凝重了几分。
“祸乱三界、意图灭世的罪名,挫骨扬灰怎么够?净灵台上三千刃,根骨筋脉尽数摧毁,才许你死,他们还叫你死后都不得清净,准备将你的尸体镇压在十大上古凶阵之首的十九炼狱之中,届时你即便身陨,神魂依旧被困于阵中,无时无刻不经受炎火灼烤,生不如死。”
“你...真的不要我救你?”
“......”
修真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净灵台是处置三界之中罪大恶极之人的刑场,千万年来少有开启,‘净灵台’三字听上去纯净,它本身也确实洁白无瑕,可对于被囚于台上之人,却是残忍至极,不论正义与否,也不论是妖兽、妖邪还是修士性命,只要此人手上染血,便必定会顺着锁链降下诛心幻境。
诛心幻境,将挖掘此人心底最大的恐惧,并将之放大千万倍呈现在脑海中,若是在此时配合上千刀万剐之刑,所受痛苦更是被放大千万倍,经过这番刑罚,即便是再强大的神魂也废了。
可以说,从古至今,就无人在上过净灵台之后还能幸存于世。
说着将燕鸿的尸体从净灵台扔到上古凶阵中折磨神魂,到那时究竟还有没有神魂可供折磨还是未知!
“他对付我果真是不遗余力。”
见燕鸿此时还笑得出,慕池不免皱起了眉头,在这个世界里,果真是步步凶险,这傻东西竟还准备硬挺吗?
即便慕池在心底不断嘱咐自己,这是白团子的历练,他不应插手,但这必死的局面里该如何找到那一丝生机?
“多谢告诉我这些,早些回魔界去吧,与我这个罪大恶极之人待久了,不免会被连累。”
“你可是有了办法活下去?”
“恩,只要疯不掉,我就算赢了。”
不知为何,慕池忽的感觉他好像有些看不懂她了,就好像刹那间的蜕变一般。
嘴唇嗫啜了一下,终是没说什么,主神与他们的力量体系不同,所修之道更是不同,也许这也是她必经的过程,若是因他一时担忧坏了大事,可就不值当了。
“放心吧,若是大难不死,我们魔界见。”
虽然不愿算计,但燕鸿却还是看得出大概的,景曜的目的应是毁了她的心性,目的达成之前,是不会叫她有机会舍弃躯壳逃离此界的。
见燕鸿意已决,慕池索性不再多管,磨蹭了一会儿,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是来玩的,可不是来操心的。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许是慕池已经回去魔界,他之前给燕鸿设下的这一方禁制渐渐消失,在禁制外守候多时的人见禁制被破,顿时不约而同地朝着燕鸿住处奔来。
他们本以为燕鸿还会再抵抗一番,没成想赶来见到的就是已经缴了一身法器束手就擒的燕鸿。
经过了几日的休养,燕鸿的脸色并未多好看,她身上的伤实在太重了,即便是寻遍天材地宝,也没有几成希望能彻底恢复。
与其如丧家之犬一般逃窜到魔界过活,倒不如在净灵台上找机缘,俗话说不破不立,她的躯壳在此界本就奇怪,或许可以也说不准。
“燕鸿,你可认祸乱三界之罪!”
由于人界被毁最为严重,而与燕鸿能扯上关系的,也只有人界,所以此时聚集在此处的,只有此界中人。
此时开口说话的,自然就是仙门百家各自选出修士共同组成的用来维护秩序的仙督府的首领,此人满面刚毅,看上去倒不像是一个胡乱定罪之人。
见了此人的面相,燕鸿心底那本来已经被压下的心思不由再次燃起了丝缕。
“不认。”
燕鸿开口的瞬间,围在周围的人顿时忍不住纷纷议论了开来,尤其是在此前折损惨重的几家仙门,看向她的目光更是恨不得生撕了她。
“那你对此可有什么解释?”
首领有些看不得此刻烂糟糟的局面,稍一施展威压将众人的喧嚣压下,仙督府在仙门当中极具威严,即便仙督府首领的威压并不狠厉,他们也依旧愿意给他这个面子,纷纷闭上了嘴。
仙督府首领将送到他那里的留音石拿出,并不是原本,可记录的声音却与原本一字不差。
淡蓝色的光辉将首领的指尖映的清冷无比,他向留音石里注入了一丝灵力,将留音石里记录的那段声音当着众人的面放了一遍,燕鸿那一声‘好’字在这空旷的场地中显得极为明显,听到此处,众人看向燕鸿的眸光更是不善了起来,若不是因为理智还在,怕是一刻都不想忍下,直接将手中的武器掷到燕鸿的脑袋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