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义镇的孤儿院内,聂梓正在为明天的故事发愁。
算起来,雷蒙也已经离开快半年了。这半年里,聂梓深刻体会到了过去雷蒙每天讲出的新奇故事有多厉害,他就只能拿着老掉牙的传奇故事翻来覆去地改编。
聂梓拿着一张报纸在大厅里勾勾画画。今天他运气不错,在垃圾堆里找到了一张外面的小报,上面有个不错的小故事,他正在趁其他孩子们睡觉时进行再创作。
“砰——”
“什么人?”
突然孤儿院的大门被重重推开,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直接冲了进来,站在了大厅的两侧。聂梓警惕地看着这些不速之客,既恼怒又惊讶。
“你们在干什么,士兵,这儿是孤儿院。”
聂梓大着胆子质询身边的士兵,可这些训练有素的士兵丝毫不理会聂梓地疑问,他们昂首挺胸地站定,只接受来自长官的命令。
这时候,楼上的孩子们也被大厅里的动静惊醒了,他们纷纷打开房门出来观望。看到这个情景的聂梓立刻大声命令道:“所有人全部回自己房间,没有我或者院长的命令不准出来。”
“听你的意思,卡玛院长现在就在孤儿院里了?”
正当孩子们准备老老实实地回到自己房间时,一个衣冠齐楚的军官大步走了进来。他掸了掸身上的白灰,漫不经心的提问仿佛是在自己的家里询问妻子晚饭是否做好了。
聂梓沉默了,他感觉到自己身前的这些人似乎不怀好意,他不想让卡玛院长陷入危险当中。
可这位军官对聂梓地软抵抗不以为意,他扫视了一眼楼上的孩子,语气轻佻地说:“你这么做可没有任何意义,你不说,我们会一间一间地搜查这儿的房子,到时候,我恐怕不能保证这儿的孩子不受到伤害。”
“你……”
聂梓被眼前军官的无耻震惊了,他深呼了一口气,接着缓缓吐出。
“好。”
军官得意一笑,快步走到楼梯口,对着聂梓做出请的姿态。
聂梓缓缓走了过去,在路过军官时问道:“请问阁下姓名。”
军官得意地摘下了自己的帽子,在手中转了个圈,又扣了回去。
“劳森,归义镇军团特务营营长,如果你有什么不满,可以到军部投诉我。”
“叩叩叩~”
没有等里面的人回应,在聂梓指引下的劳森直接推开了房间的门。
房间里有两个人相对而坐,正面对劳森的就是他要找的孤儿院院长卡玛。
“晚上好,卡玛院长。”
“你好。”院长没有因劳森的失礼而生气,他客气地和劳森打了个招呼,然后对跟在劳森后面进来的聂梓说,“你先回去吧,让孩子们早点休息,不会有事的。”
“有没有事恐怕不由您决定吧,卡玛先生。”
这一次,劳森的发言没有再动摇聂梓的心神,尽管劳森的话语中充满了不善,但聂梓心底对院长的信任让他相信了院长的允诺。聂梓朝院长点点头,退出房间去安抚其他孩子了。
“啧。”
劳森有些不爽于眼前的老头竟有这么高的威望,他掏出自己怀里的拘捕令,准备展示给眼前的老头。看看对方在看到拘捕令后还会不会这么坦然。
就在这个时候,坐在卡玛院长对面的人突然转过身来。他之前一直没有动静,配合稳如泰山的坐姿,竟让劳森不自觉的忽视了他的存在。
“我怎么不知道你们特务营今天有任务?”
看到这人脸一刹那,劳森兼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配合对方如钟声般的呵斥,让劳森也不由地晃了神,只是喃喃地道出对方的身份。
“军团长?”
与此同时,归义镇的一间破旧房子里,一个老人正躺在床上休息。
床脚的碳炉正烧得通红,可这点热量对于这件四面漏风的房子仍是无济于事,老人身上的被子冻得像铁一样,就差没能敲得咚咚响了。
“老师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房门口,两个男人正小声地讨论老人的身体状况,一个只穿了半边宽袖大褂的蓝发男子不无担心地说道。
“所以哈奇库你就就该听我的,让巴贝娜和荷莲娜给老师温席。”
听了蓝发男子的话,另一个用黑色大衣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有些不满地回道。
对于自己师弟魁奇思的意见,哈奇库选择不予理会。在师弟收养那两个小女孩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对方只是想让这两个小女孩服侍老师,可他也知道老师是不会同意让两个孩子做仆人的。
“咳咳咳。”
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二人的争执。两个人连忙走到床前,关照自己的老师。
“魁奇思,哈奇库的意思是对的,你这么做和以前我们批评的大庄园主有什么区别,以人为器,这是大忌。再说我自知大限将至,什么手段也不顶用了。”
一阵咳嗽后,床上的老者睁开眼睛,教训起自己的弟子。
“您说的是。”
魁奇思低下头,接受了老师的批评。至于心里有没有其他意见就不得而知了。不过看他恭敬的样子,老人还是微微点头,又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哈奇库。
“哈奇库,联盟安排的怎么样了?”
“老师,您放心,联盟已经答应了。现在第一批返乡的人应该已经踏上旅程了。”
一望无垠的大海上,一支庞大的船队正划破层层碧波,昂扬前进着。滚滚黑烟从邮轮的烟囱中不断排出,化作船只不断前行地动力。
但在这支舰队的内部,却是云谲波诡,暗涛汹涌。
“回来了,回来了。”
邮轮的船舱内,一群光着膀子的工人的归来,引起了船舱内其他工人的躁动。
“怎么说?”
“是去合众吗?”
“还有多长时间啊?”
工人们七嘴八舌地围了上来,就像一百只爆音怪在吼叫。看上去声音很大,但没有一点有用的信息。
刚回来的工人感觉头都大了,由于问题太多,他们实在应对不过来,最终有一个嗓门最大的工人大声喊出了很多问题的核心答案。
“我们被骗了,我找到了船上的罗盘。船不是回合众,方向多半是丰缘。”
“哇~”
人群一下子沸腾了起来。这些工人全都是来自归义镇的乘客。由于表现良好,联盟允诺将他们送回合众。可在三天前,他们中有过航行经验的同伴猜测邮轮并没有顺着洋流航向合众。自那天起,他们就陷入了怀疑的漩涡,现在终于被卷进深不可测的中心区域。
“砰、砰、砰——”
还是有人率先站了出来,几声猛烈的敲击声,镇住了所有人。
敲响船舱的人叫马龙,在归义镇的工人里就有很高的威望,同时也是最早发现航向不对的男人。
马龙的身材很高大,站起来就比别人高一个头。他清了清嗓子,缓缓说道:“现在看来,我们大家已经没有退路了。很多年前我们签下条约,被迫来到归义镇,没日没夜地做工。就是为了今天能够得到释放,能够回到自己的家乡。我想念家乡青色的海波,想念家乡泥灰岩的房子,想念家乡宁静的海面。我是靠着这份思念坚持到了现在。”
马龙的演讲很打动人心,船舱里的人纷纷点头。他们来自合众的不同地方,但却有着相同的命运,相似的经历。
“可现在,联盟欺骗了我们,他们要把我们送到丰缘,他们想干什么?我们不要去什么狗屁的丰缘,我们要回合众,要回我们生养的地方,要回我们战斗的地方,要回未来我们安葬的地方。兄弟们,已经是退无可退了,不自由,毋宁死。”
“不自由,毋宁死。”
随着底下的一阵欢呼,船舱里的乘客们立刻团结了起来,马龙站在楼梯上,挥舞着手,将自己这几天做好的准备一一道出。
“现在海上不只我们一艘邮轮,联盟组织的船队很大,如果我们现在就行动,只会变成瓮中之鳖。
“所以我们第一步就是要让邮轮脱离船队。联盟的人不把我们当人,在船上还要我们派人去做各种工作,这正好给了我们机会。
“我看过了,这艘‘苏芳号’用的还是老式锅炉,我们可以利用填煤的机会偷偷破坏,让它减速被迫脱离船队。另外,我们的精灵全部被放在二层的保管室内,我们需要尽快攻破那儿……”
保管室、通讯室、船长室,马龙将这些天他多方打听后汇聚的情报整合成一个庞大的作战计划,时间,地点,人手,安排的井井有条。在这样的指挥下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拧成了一根绳。
“让我们夺回我们失去的一切吧。”
所有人都高高举起了拳头,在马龙的煽动性的话语下,准备夺回自己的自由。
当晚,归义镇收到了一条通知。
“苏芳号”失联,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