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时分,一张太师椅放在庭院中,庭院中巨大的梧桐树似乎变成了金色。
虽然说他还是孤身一人,但是几年前从别人手中买下来的时候,就一眼看中了这颗几乎能够将庭院覆盖过来的梧桐。
三载已过,不负他所期望的,树冠如盖,遮阳庇荫。
可惜啊可惜。
洁白的抹布轻轻地擦拭而过,荧光流转,如水微荡。
剑长三尺三,身宽一寸一,最是寻常不过的长剑,不过,在它的剑柄上,刻着两个小小的字——止波。
当年一败,此剑隐于江湖一百余载,今天,就要再次亮起属于它的锋芒。
寂静的庭院中,突然传来了几声敲门声,传荡在安静的庭院,回响在枝叶丛草间。
“谁?!”
黄友光猛地一惊,却又放松下身子。
说是三天就三天,不可能超,也不可能推迟。
而现如今日暮尚在,夕阳未落,更何况是两日交替的子时了。
那么,来人是谁?有谁会来呢?
带着一丝好奇,他站起来,打开了大门。
入眼的,自然是满目的苍白,那是一头看起来已经接近枯朽的白发,并不是一个青年人该有的样子,更像是一个耄耋老人。
“顾先生,您到此有何贵干啊!”
他有些迷惑,自己和这位顾神医并无什么交情,有的也只是一个交易。
当初他还以为这位是来自血刀门,或者是其他的势力,毕竟他没有找到这位任何跟脚。
为了安全起见,做了一个交易,探一探底,是真的来找药还是为了别事而来,再下定论。
但是眼下的这种情况,又让他的推测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
这位,到底是敌是友。
顾祈安轻轻一点头,“只这样的,在下要处理这味药物,不过你也知道,这是剧毒之物,很有可能一个不慎就将毒性扩散出去。要是连累了旁人,那我的罪过就大了。”
“我听说黄先生遣散了家仆?而您家又蛮大的,因此,我就想过来讨一间静谧之屋,制取药物。”
黄友光的嘴角扯动了几下,这个借口好牵强,一口老槽憋在了胸口,不过那又怎样呢?
反正都这程度了,再坏还能坏到什么程度?无论这位顾先生是敌是友,对于他生死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浮动。
毕竟,血刀门虽然说算不上一流的门派势力,但是就凭血刀门上下的那股子疯劲,又有谁敢招惹。
就是一流势力中的人遇到了血刀门的人,只要他们做的不是太过分,也只是会摇摇头,默不作声的离开这里。
毕竟,谁也不想被疯狗惹上。
最后,他无奈的将顾祈安引到了一间密室之中,“先生,此处安静绝密,你看可还满意?”
“多谢黄家主了,在下又欠您一个人情。”
黄友光摇了摇头,一摆手,就离开了这里。
继续的回到了自家的庭院里,那种白色的抹布,继续细细的擦拭着自己的那一柄长剑。
一下一下,缓慢重复。
月色凉如水,倾盆覆剑刃。
时光流逝,月过中天,他的手微微一颤,平淡的心境有些乱了。
“是时候该来了啊。”
虽然一直以为自己早就做好了准备,做好了最后的时刻的准备,但是最终还是乱了心境啊。
大门打开,一行人鱼贯而入。
黑色的衣衫,血红色的腰带紧缩腰间,拇指大小的血色流光坠就落在了膝旁。
那是十二个人,寂寞无声的走了进来,就像是黑夜中的乌鸦,眼中发着红光,如同在盯着腐烂的猎物的乌鸦。
一个披散着花白色长发的中年人在那十二个人之后也跨过了门槛,双目看向了坐在树下的黄友光。
“黄友光?不,我应该叫你黄荣生才对,是吧。我可是找你找了足足五年啊!”
“五年了?”黄友光擦拭长剑的手停了下来,抬起了双眸,眼中似有精光闪过。“是啊,我也问自己,当年做错了吗?问了我整整五年。“
“五年,你知道这五年我是怎么过的吗!”
“这五年里,我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最终,到了今天,我还是那一个答案。”
他握紧了手中的剑,看向了眼前的人,发出了坚定地声。
“杀人者,人恒杀之,我无错,我问心无愧,我不悔!”
“不悔,好一个不悔。”
老者的眼中泛着血丝,双眸几乎染成了红色,“很好啊,不过,看在你未曾远遁的份上,老夫就不把你的尸首扔到粪坑里化作一滩粪肥,喂给路口的那头野狗可好?”
“我未曾远遁的原因,你们不知道吗?无非是秘药而已,比如说,迷虫花,反破草,离离果之类东西,是吧!”
这下子,老者脑海中的愤怒也瞬间压了下去,他有的只是惊慌。自家门派中的不传秘药,怎会被他所知晓。
黄友光,不,黄荣生接着说道:“你也别惊慌,反正就这么一点破药,江湖上有些名号的谁不知道。只不过......,嘿,你知道狗屎吗?在那些大门派的眼中,你们就是这一摊黏糊糊,臭熏熏的狗屎,看到了也会远远的避开,没谁会愿意去踩上一脚,臭上半天的。”
“混蛋,混蛋,混蛋!”怒火再次的升腾,他的眸中似乎要喷着火,这个时候他的目光放到了他手中的剑上,冷笑一声,“我到是谁,原来是当年止波剑客的后人啊。黄巍崇被人两招惨败之后退隐江湖,没想到,现在最后的一根苗也要断了啊。”
黄荣生看着剑身上的“止波”二字,脑海中想起了记在族谱中的那一段记录。
止波剑,剑止波,一剑止风波,是非我来说。
江湖人,只是求一个顺口而已,也没有太多的文化。
总的来说,黄巍崇仗着自己精气双破关的宗师修为,到处当搅屎棍,不是,是和事佬。
然后有一天,一位白发青年找到了他。
“我欲江湖起风波,听闻阁下爱管闲事?不弱我们做一个赌约。三招,三招定胜负,若是我赢不了你,深山老林,独居一生。若是你撑不过三招,请阁下束剑归隐,不再插手江湖,可好?”
不过而立之年的黄巍崇已然身为宗师,怎能忍下这口气,一言不合,拔剑便斩。
一剑,在剑光最巅峰时刻却被搅得粉碎。
两剑,无力,无心,无神再次出手。
从此之后,江湖之上再无止波剑客的名号。
白发青年?
黄荣生莫名的想起了刚刚来的那位顾神医,摇了摇头,仔细看去,这明明是一个外强中干的病秧子,怎么能和百年前的秋血剑神有关联。
他轻轻一弹“止波剑”,剑吟阵阵,如涛似波。
“曾祖好歹是摆在了秋血剑神的手里,岂是你们可以随口戏言的。“
就在此时,三更的棒子响了起来。
“啊,三更已到。”
黄荣生感叹的说了一句。
剑光混杂着刀光,在此刻升腾。
.............
密室之中,只有一盏孤灯点亮,显得有些昏暗。
但是顾祈安的眼中似乎在发着光,他从匣子中取出了那颗骷髅头一样的,拳头大小的果实。
眼眶部位的两点蓝色,如同两点鬼火,似乎是在跳跃。
他拿出了一把小巧的匕首,找准了下颌处的一个节点,轻轻地刺了进去,慢慢的将缠绕在骷髅头上的如同烟雾一般的小藤蔓网完整地剥离了下来。
将它放到了一旁的小碟子里,然后再将那两点蓝色轻轻地用匕首尖剜了出来。
之后就将剩下的骷髅头架到了油灯上,慢慢的炙烤。
而在这个时候,他已经取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药材,或是研磨,或是榨汁,最后和那藤蔓网汇聚成了半碗浓黑的药汁。
而此时骷髅头似乎发出了厉鬼一般的,朦朦胧胧的鬼叫声。
两线如同血泪一般的红色液体从眼空中流淌了出来。
他急忙将小碗伸了过去,一滴,两滴,三滴......,八滴赤红色的液体滴入了碗中,浓黑色的药汤变成了墨玉一般的颜色。
当然,在这个灯光下也看不出什么来。
骷髅头没用了,扔到一边,顾祈安用匕首尖挑着两个蓝点靠近了烛火。
“嗤”,幽蓝色的火焰在燃烧。
他急忙将两点蓝火扔到了碗中,如同开了锅一般,药汤瞬间的沸腾了起来。
浓雾弥漫,腥臭的味道在弥漫。
双耳微微的一动,就看到地上落下了一只僵硬了的壁虎。
仔细看去,地上还有一些蝼蚁蜷缩起了身子。
毒,这是剧毒。
可是,这对顾祈安无用。
所有的毒素,无论如何猛烈的毒,无非是对着精气神三者下手。
再细分一下,也就是骨,肉,血,脉,经,气,神,筋这八种。
然而顾祈安已经是血朽,脉断,经萎,气绝,神损,筋截。
已经破损到不能再破损,何种毒对他有效果?
是药三分毒,同理,是毒三分药。
毒性越高,去了那七分毒,仅剩的三分药必然是极高的。
而顾祈安,要的就是这三分的药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