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锋军营的中军大帐之内。
乌翼此时坐在榻上合着眼休息，前日夜里遭到叛军伏击后，前锋军自然有些溃散，好在他亲自站在一线杀敌，稳住了军心，站住了阵脚。
直到昨天天亮，前锋军才开始清点部队安营扎寨，由于夜晚受到伏击，不少前锋军将士都与自己的上司走散。
往往步卒第七营的士卒可能跑到了弩兵第三营的队列之中，好在大晚上都互相报着所属营的名称，没有互相残杀。
等到安营扎寨完，虽都已经安排妥当，但高昂的士气一去不返。
而后乌翼也小心翼翼提笔给远在九原郡的镇边军统帅王离写去了一份军令状，大体意思是必定能够救援蔚县，击溃十万叛军。
乌翼知道王离再生气也不会临战换将，毕竟那太危险了。
九原郡一带的长城驻扎了三十万镇边军，目前王离只让五万前锋军救援蔚县，主要是粮食不足。
原本王离想依靠燕地的渔阳郡、赵地的巨鹿郡、邯郸郡等地的粮食接应南下平定陈胜吴广之乱，没想到燕赵贵族在各地复国起义，杀害了当地秦朝官吏，夺取了粮仓。
现下三川郡失守，只能从关中调集粮食。
可是远在帝都咸阳的皇帝胡亥，丞相赵高绝对不可能给镇边军调集大量粮食，因为镇边军的第一任统帅乃是蒙恬。
蒙恬便是死在胡亥赵高手中，甚至当年有流言起，镇边军竟要三十万人进入关中为蒙恬伸冤，引起胡亥赵高恐慌，可见双方势如水火。
所以，秦廷更多粮食运给了少府章邯，将他委以重任。反倒将大秦帝国最勇猛的“镇边军”也就是“长城军”弃之不顾，导致中原大乱许久，直到函谷关被攻破后，火烧屋檐了，秦廷才迫不得已让王离南下。
这正是因为大秦帝国的朝廷与“镇边军”不合啊！
镇边军此次南下平乱，粮草只能自给自足。
蔚县救援成功，代郡治所便重回大秦手中，再夺回燕地赵地数座城池，就能够有足够的粮食，支持王离南下。
因此，他乌翼所带来领的前锋军，肩负着镇边军南下的期望。
乌翼睁开眼，径直朝夜袭营走去，身后跟了一群持剑秦兵亲卫，显然杀气腾腾。
他不容许任何人，让南下平乱失败。
“秦飞羽，我倒要看看，你准备的怎么样，倘若诓骗本将，那也没必要存在这个世上了。”
乌翼一行人，足足有二三百人，让周围巡逻的秦兵都以为出了什么事一样。
夜袭营在东南方向，片刻便到。
天空已经发暗，夜袭营的营帐内开始点起灯火。
而帐外外面的三千夜袭营的秦兵，竟然在低声哄笑，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其他人头盔上的白布。
没错！
大秦遵守阴阳五行学说，水德尚黑，所有秦兵头盔铠甲全是黑色。
此刻，乌翼见到这些精锐士兵，每一个头盔上都绑着一条白纱布，在黑盔的衬托下，显得十分滑稽。
尤其冷风一吹，白布飘扬。
他身后的亲卫也忍不住想笑，奈何见到主将脸黑，笑意强忍着憋回肚子里，为秦飞羽默哀。
镇边军自蒙恬将军以来，治军向来严肃。别说嬉戏玩闹，就是平日谁都不敢大声说话。
夜袭营帐外，乌翼怒气冲冲掀开帘子，只见到里面所有人愣住，然后目光全盯着他。
“本将夜观天象，今夜无雪，十分干燥，善于火攻。”
“千夫长杜信越、千夫长范生，届时你带两千兵马跟随本将，攻克灵丘粮仓。”
“千夫长池上，你带领一千步卒埋伏在灵丘外的树林之中，只要灵丘粮仓大火一出，叛军必定慌忙派人来救援，你一千步卒杀出必定击溃援军。”
秦飞羽只是对众人指着桌上沙盘，十分投入讲解，背对着门口不知道情况。
没想到，所有人都呆住了。
秦飞羽暗暗一笑，这就对了，老子没指挥过三千人，好歹也在缉毒时指挥过上百人围剿大毒枭，二十一世纪先进的军事思想不是你们能想象的。
秦飞羽猛然转过身来，原来是乌翼来了。
乌翼冷哼一声，指着外面滑稽的秦军：“你的安排是挺不错，可是外面的秦兵头挂白布，成何体统？”
“不急不急，请让乌行为将军讲来。”
秦飞羽只觉得讲了许久口干舌燥，杜信越十分识趣地倒了碗水递了上来，显然秦飞羽在夜袭营站住了脚跟。
他称呼乌翼为将军，但是相信很快他就会在乱世崭露头角，有一天与乌翼平起平坐，甚至比乌翼还要厉害。
乌行站了出来，乌翼见状面容大怒，连乌行的红缨铁盔上都不正经地挂了一条白布，不过萎靡耷拉下来。
乌行赶忙解释道：“这便是秦飞羽想出来，夜袭成功的法子。”
乌翼目光凝聚到了白布上，就算你们三千人全都挂上白布，可是到了天黑，一样看不到啊。
看不到.......瞬间，乌翼好像想到了什么，但又不确定。
“白布反...反光，在夜晚之中，会比黑色反...反射更多的光线。”
乌行十分别捏的讲出了，这“光的反射”的近代科学知识点，这自然受到了秦飞羽的真传。
乌行怕乌翼不懂，又解释道：“虽然秦将军讲得道理，我听不懂。可晚上的时候，白色之物确实更加明亮。”
“没想到你是墨家游侠。”
乌翼冷冷哼道，只有墨家会钻研这些奇怪的东西。
他尽管不愿意认怂，不过这不起眼的小玩意，可以让人在黑夜之中互相辨认。
“这又是什么？”
乌翼指了指众人围着的桌子上的沙盘，上面沙子堆成的山坡也有峡谷，以及城池，似乎是蔚县周围。
此时，营帐内秦飞羽召集了近二十几人，讲解进攻作战方案。三名千夫长，以及每个千夫长手下五名百夫长。
由于古代打仗，往往出了营门，统帅基本指挥不了军队，更何况是晚上，所以要让中下层将领都要知道，这样避免指挥失灵。
“这是秦将军根据那张黑冰台的地图，所制造出来的三...三维地势图，方便大家理解。”乌行再次解释道，沙盘这个年代不是没有，不过如此详细，倒是罕见。
秦飞羽对地图理解能力超强，加上黑冰台这特务机构出品的地图，本来代表大秦帝国最高的制图水平，许多山脉河流一应俱全，信息都存在其中。
不过，这个时代的寻常人难以将信息快速转换为三维沙盘。
那十五个百夫长此时已经将沙盘背在脑子里，不停称赞道。
“乌将军，这个沙盘真是奇了，我没去过灵丘，此刻灵丘像我家一样。”
“俺老牛，现在就算是闭着眼睛都能找到进攻的路线，更何况是天黑。”
“原本我还担心夜晚摸不清方向，现在都不是事了！”
“灵丘是一座山谷，左右皆山，只有一个小路口入谷，而叛军粮仓就在山谷之中。”
乌翼听着他们称赞，向沙盘上的灵丘望去，果然周围地势如何，一目了然。
原本的担心化为乌有。
乌翼挑了挑眉道：“倒还是，可以。”
如此为今晚夜袭，殚精竭虑，基本可以排出秦飞羽是奸细。
他这是押对了注吗？
秦飞羽见他的夸赞也真是吝啬啊，立刻吩咐下去，擂鼓点兵，携带两日口粮，轻装上阵准备出发。
灵丘粮仓位于叛军营地的后方，三千夜袭营要奔袭一百余里，约莫今夜子时抵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