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高中被称为H省的八大名校之一,不过却是最末尾的那一个,但就算是这般,从一个小县城考来也是极为不易。
当然若是有钱,也会给予平等的受教育机会,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近年来,老校区周围已被各种摊贩占满,老旧的围墙再也无法将喧闹隔绝在外,校领导索性大手一挥,整校迁至了X市的郊区,只留下了一些职工宿舍在原地,还剩些生气。
新校区正门口,是一个广场,中央有一个喷水池,不过却鲜见喷出水来;左边是一个图书馆,多半时候也处于闲置状态;右边是一个体育馆,但其中举办各种晚会的次数远多于体育赛事。
广场后,是一栋高耸的信息大楼,侧道路旁的花坛中载满各种各样的花朵,春天一来,总是香气四溢。
新校区旁边是一片矮旧的居民楼,各式苍蝇馆子隐藏在其中,对面有条新建没多久的商业街,里面有许多吃喝和玩乐的地方,一个车站正在新建,再远处是一个工厂,烟囱里经年不变地冒着黑烟。
街东面是走读生集中租住的房区,学校征用了地皮给了许多补偿款,当地居民纷纷搬去了市中心,这里便空置了出来。
清晨,总有一家的灯最先亮起,接着其他屋里的灯火也开始不断明亮,不管子女有没有起床,父母之间的较劲已经开始。深夜,直到最后一盏灯熄灭,其他父母才终于松了口气,暂时卸下了压力。
何云飞寝室有四人。胡逸,外号“老胡”,一次课间,这厮靠在走廊的栏杆上,忽然大脑短路,举手一挥:“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
众人皆惊,接着捧腹大笑,自此名声大振。
黄建国,瘦高瘦高,名字威武刚正,做起事来却磨磨蹭蹭,和个老妈子一般,落了个“黄妈”的外号。
每次放学,何云飞等他整理书包的功夫已经可以嗑完一捧瓜子,而且他讲话慢条慢理,婉婉道来,平均2S/字。
不过有一次,放学走到楼下,他忽然大叫一声:“我靠,小说没带,你先走,我去去就来!”语速一下提高十倍有余。
何云飞不禁感慨,兔子急了,确实会咬人。
夏成森,鬼主意非常多,有些矮,据他说之所以取此名字,是因为命里五行缺木,可独木难支,索性成森。
他说:“我小时候小名‘夏狗儿’!”见众人大笑不止,连忙补充道:“这已经算非常好的了,我们那一村的人全姓夏,连夏蛋,夏流都有人叫!”
当然,这个真实性有待考证,只不过他却把“夏蛋”的外号给继承了下来,每念至此,他都捶胸顿足,后悔不已。
四人当初均由县城里考入市重点,初入学时成绩还不错,但自从被胡逸带入了魔兽世界游戏中,成绩都下滑的厉害。
不过何云飞数学底子不错,平时也听得认真,就这一门课还算拔尖。胡逸和夏成森差的均衡,整体还在中游。黄建国自从入学后就再也没完整的学过一天,是班里屈指可数的人物,朝不保夕。
盛夏已进入了尾声,炎热慢慢地消退了,但还是让人感到些闷,身上很快出了层细汗,被风一吹又干了。
高二上学期过了一个月,马上就要文理分科了。
何云飞最讨厌背诵的东西,自然选择了读理科,另外三人抱着相同的想法也留了下来。
过了一年,不少已经熟悉的朋友要再度分开,虽然只是搬到隔壁班级,但心中还是有些不舍。
早上自习,教室后头乱哄哄的,黑熊是班上混混的头,听说和黑社会也有些联系,身材十分魁梧,正坐在桌子上,和几人打着扑克。
“云飞,我去读文科了,你会想我吗?”前桌王蕾转过身来,拍了拍他书,直爽的问道。
“当然想。”何云飞有些头疼,干笑了两声,可是得罪不起这个大姐头。
她在学校里也不学习,认识不少小混混。
“这还差不多,以后谁欺负你,就来找姐姐。”王蕾信誓旦旦的说道,“姐姐罩着你。”
“好的。”何云飞赶紧点点头。
这时,下课铃声响了。
夏成森走过来,对他说道,“走,去食堂吃饭吧。”
“嗯。”何云飞站起身子,在书本下一阵翻找,“艹,忘记带卡了。”
胡逸赶忙捂住口袋,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那你刷谁的卡?”
“就刷你的。”
“我穷啊,刷夏成森的吧。”他叫苦道。
“妈的,瞧把你抠的。”何云飞骂道。
“得得,算我倒霉。”夏成森抱怨道,“不过我觉得你还是饿一顿比较好。”
“那怎么行,”何云飞钩住他的肩膀,“吃饱了才能一起去上网,为了你们好。”
“蹭个饭还为我好,真是臭不要脸。”
大路贯穿整座校园,路旁载满杏树,虽然还是树苗,但枝吐绿芽,青绿色洋溢而出,流淌在黑黑的柏油路上。每次雨后,路上蒸腾起的水汽总是夹杂着柏油与树木的混合味道。
路过北面的篮球场,不少人在上面挥洒着无处宣泄的青春。跑得累了,坐在石阶上,仰起头,总能看到悠悠白云飘荡,仿佛亘古不变,但每次低下头,却又不一样了。
食堂就在球场不远处,再往后就是寝室楼和小商业街,形成了一个牢固的铁三角。
三人来到食堂二楼,已经错过了高峰期,来到窗口旁,菜也所剩不多,全部耷拉在一起,汤汁有些凝了,让人食欲不振。
勉强打上几个小菜,几人找了张桌子坐了下来。
何云飞挑了根蔬菜放入嘴中,咀嚼了几下,“今天味道还可以嘛。”
“是吗。”夏成森木然的喝了口汤,味同嚼蜡。
“改天请你们去校外吃粉。”何云飞说道。
“真的吗?”
“你这样问,搞得我很没有诚信一样。”何云飞忽然感到牙齿咯嘣一下,似乎嚼到了石子。
“我艹。”他连忙将饭都吐了出来。
“你恶不恶心。”胡逸骂道,将身子往旁边挪了挪。
“妈的,菜也不洗干净?”
“这算什么,没吃出虫子来,你已经走运了。”夏成森淡淡地说道,一看就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
“你牛逼。”何云飞在菜里搅了搅,确信没有石子后,才继续吃起来。
吃完饭,回到教室,同桌宋雨正在看书,她留着一头齐肩短发,挽在耳朵后头,清爽可爱。
“这么快就开始看历史了?”何云飞在她身旁坐下。
“嗯。”宋雨放下书,“你呢,还不准备开始学习吗?”
“慌什么。”何云飞伸了个懒腰,“还早呢。”
宋雨抿着嘴笑了笑,“要不是我物理成绩不好,还真想继续读理科呢。”
“你这成绩还叫不好,让我可怎么活。”何云飞无奈的说道。
“我最近看了一本小说。”宋雨忽然说道。
“讲的什么?”何云飞来了点兴趣,“武侠吗?”
“不是,校园爱情。”
“哦,那我没兴趣。”
“你听我说完呀。”宋雨拍了他一下,“我觉得里面有一句话说的特别好。”
“是什么?”
“忘掉一个人所需要的时间,和那年的夏天一样长。”
“啥意思?”何云飞问道。
“呃...”宋雨被他问住了。
“我感觉作者在放屁。”
“你文明一点。”宋雨嗔道。
很快又到了周天,明天就是分班搬座位的日子。
今天下午不上自习。
何云飞叫上郭亮,和夏成森、胡逸、黄建国三人,午饭没吃,就往网吧走去。
郭亮是他高一时的同桌,那段时间吃喝拉撒混在一起,关系也十分不错。
入学军训时全校都着陆军装,唯独他穿着空军服,在整片迷彩大阵中独领风骚,老师忍无可忍将他踢了出去,从此也被人喊作“空军”。
曾经创下连通三十天宵的记录,成为学校当之无愧的无冕之王。
几人远远走到校门口,有说有笑。
“同学。”
何云飞忽然听见有人在喊自己,转过身。
“是你?”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面前的人正是那晚在实验室遇到的少女。
另外四人闻言都是露出诧异的神色。
“你们认识吗?”夏成森问道。
“不认识。”少女似乎想起了自己的窘样,矢口否认道。
“这就是和你们说的那个胆小鬼。”何云飞故意用手挡住嘴,压低声音说道。
“你说什么呢!”少女有些生气。
“没什么。”何云飞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少女看了看周围,发现没有人再求助,只得说道,“你知道塘桥怎么去吗?”
“当然知道,不过...”他拉长声音,“你去那干什么?”
“买点东西。”
“哦,告诉你有什么好处吗?”
“你!”少女有些忍受不了,转身想走。
“诶,诶,诶,着什么急啊。”何云飞喊住她,“在校门口坐601公交,在庆延路站下,就可以了。”
“好的,”少女生硬地说道,“谢谢。”
“不客气。”何云飞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待她离开,夏成森奇怪地问道,“塘桥是往那边走吗?我怎么记得不是。”
“呵呵,我当然指的是错的。”
“妈的,老何,你也太缺德了吧。”黄建国鄙夷地说道。
“滚。”何云飞说道,“有仇不报非君子。”
在网吧玩了一下午,外面已是暮色点点,回到教室迟了一会,还好老师还没有来,估计是忙分班的事情去了。
何云飞趴在桌上睡了一会,忽然感到后座有人拿笔杆戳了戳自己的背,回过头去,只见韩自强递了张纸条过来。
他有些疑惑的拆开,是黄建国写的,“快把你的诺亚舟给我,看小说。”
他往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看去,只见黄建国正对自己露出猥琐的笑容。
这小子老是心怀鬼胎,上次借过去,美其名曰下载小说,结果从网吧回来一看,全下的黄色游戏,不过好笑的是,一个也玩不了,他只能仰天长叹,他妈的。
何云飞从包中掏出诺亚舟传了过去。
晚自习就像便秘,慢斯慢理的往外涌,不过比便秘好的是,时间一到,终于还是会舒畅的。
下课铃一响,何云飞起身就准备回寝室。
“等等。”宋雨喊住了他。
“怎么了?”何云飞疑惑的问道。
“我们一起走吧。”
“哦...好,”何云飞挠挠头,“那你等我下,我去跟黄妈说一声。”
“嗯。”
黄建国正好收拾完东西,在教室后头大喊道,“老何,别磨蹭了。”
“你叫个屁啊。”何云飞走了过去,“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
“你有什么事情?”他露出狐疑的眼神。
“你别管。”何云飞把他推着往教室外走去,“快滚吧。”
“哦。”黄建国不情愿的背上书包走了。
何云飞回到座位上,宋雨正坐着等他。
“我们走吧。”
“嗯。”
路上气氛有些沉默,何云飞不停地思索说些什么打破这份尴尬,不断有人从身旁路过,慢慢走远。
夜里寒气袭来,宋雨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你还记得,有次天冷,你将衣服脱下来给我穿吗?”她忽然问道。
何云飞摇了摇头,“记不得了。”
“你呀,神经总是这么大条。”她语气中有些埋怨。
何云飞摸了摸鼻子,不知是不是会意过来,“你现在冷吗?我把衣服给你披一会吧。”
“得了吧。”宋雨嗔了句,“我穿得挺多的。”
“好吧。”
很快走到了楼下,宋雨转身对他笑了笑,“明天见。”
“嗯,明天见。”
与她道了别,何云飞回到寝室,夏成森和黄建国正堵在门口。
“老何,又背着我们偷偷约妹子。”夏成森拉住他的胳膊,“来讲讲,刚才都聊了些什么?”
“思想能不能纯洁一点?”何云飞挣脱开他的手,痛恨的说道,“龌龊!”
“你还好意思用这个词?简直是亵渎!”
“明天就分班了,怎么不多待一会?”黄建国问道。
“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何云飞无奈的说道,“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哈哈,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