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嘉帝一把将她搂入怀中,把头抵在她颈窝,轻轻叹道:“你在这里,朕怎么舍得逃?”
夜色无边,宫灯被风吹得忽明忽暗,情人相拥低语本是温情脉脉的一幅画卷,可灯火阑珊,地上两人的影子被拉扯得变了形,如鬼魅般张牙舞爪,无端的令人胆颤。
李胜之任由他紧紧地抱着自己,就算腰上的禁锢让她感到疼痛了也不发一声,视线游离,不知在看些什么,迷离而冰冷,但声音还是娇媚灵动的,“陛下不逃,是有把握守住南朝,护住胜之吗?”
从嘉将她的身子微微撤离,用自己的额头轻抵着她的额头,微微一笑道:“守不住就将胜之放在城楼上抵御敌兵,以胜之的倾城之姿,又有谁忍心发一箭呢?”
李胜之顿时一愣,心中转念一想,的确如此!一个祸国殃民的妖孽自然是没什么好下场的,妖妃缚于阵前万箭穿心,这样的死法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胜之双手缠绕住从嘉的脖颈,一双美目水汽朦胧,泫然欲泣,哽咽道:“陛下真的要弃了妾吗?”
从嘉松开胜之,把手一扬,将她挥倒在地,冷漠地看着她梨花带雨地落泪。
胜之心下不解,平日里从嘉帝再喜怒无常也不会对自己动手,难道是露出了什么破绽让他起疑了?
咬牙暗暗忍下膝盖的疼痛,绕到他的身前跪下,轻轻拉住他的衣袖,泪水像段了线的珠子般掉下来,下巴微抬,露出颈脖秀美的线条,真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惊慌失措般小幅度摇晃着他的衣袖,小心翼翼道:“胜之不知犯了何错,陛下要如此待胜之?”
从嘉俯身,看似温柔地抬起她小巧的下巴,慢慢凑近,四目相对,可揉捏抚摸着下颌处的手太重了,以至疼痛难忍。
“不,你没有错,错的是我。”低沉动听的声音响在耳畔,望着从嘉眼中笑意盎然,却不达眼底,透露出点点淡漠残忍,胜之眸光暗了下去,不管是何处露了破绽,从嘉帝恐怕早已心知肚明。
从嘉松开手,任由胜之跌坐在地上,她撑起身子,撩了撩耳边的碎发,浅笑嫣然道:“陛下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从嘉抚了抚衣袖,丢出一枚桃花笺,上书“新正初四”四个小字,簪花小楷流美灵动,映入胜之眼中却如恶意的咒言般。
从嘉将她凝定,又似乎眼光透过她在看他处,沉声道:“强国天泽在侧,早有吞并南国之心,近十年内天泽先夺取其周边诸国,形成对南国的包围态势,然后寻找时机和借口消灭南国,迟迟不发兵只是苦于没有名正言顺的讨伐理由。南朝要自保,唯有臣服,更不能有个明君,所以才有了荒淫无道的从嘉帝,以图降低天泽戒心。”
他的眼中笑意消退,揉了揉眉心,面上有疲惫之色,胜之听着看着,忽然有些心疼,其实他只不过是个快要加冠的少年,若他不是生在南朝皇室,只是个富家公子,无拘无束,该是何等风流恣意……也不会肩上重负累累,疲惫不堪。
“新正初四,新正初四……呵……举荐军事奇才李豫为光州节度使,以固边境;助我除去李必,整肃吏部;献计平复西南暴动,稳固南疆……原来都只是为了新正初四……”从嘉低头抚额,唇角上扬,慢慢笑出了声,那样的笑,薄凉荒芜,像是寂寞得生不知何时,死不知何地。
只一瞬,从嘉便不笑了,长长的睫毛微抬,眼光如冰凌刺骨,又如情丝,丝丝缕缕包裹着胜之。
“胜之啊,你是知道我有多努力的,是你让我多年以来的心血都付诸东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