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粥喝了,给你一个时辰收拾好东西,咱们走。”
燕羽将瓷碗推到她面前,不容置疑道。
“现在?”冉靖香瞟了一眼窗外深黑的夜色,音色微颤,“大人……您该不会要把我卖了吧?”
“卖了?”燕羽打量着她的苦瓜脸,嫌弃道,“卖你,我估计连本钱都本钱都赚不回来。”
冉靖香放心地按了按怦怦直跳的心口,自下午那一劫后便在没安宁过,心惊胆战的。
她挠了挠头小声嗫嚅道:“明明就是大人,在这里待的好端端的突然要走,这儿多好啊,有好有住,还有那么多官差保护,哼!”
“你觉得,朝廷养那么多人就为了保护你?”
“我……我不是很重要嘛。”冉靖香理直气壮道,“大人都来保护我了,不过……大人更像是在折磨我。”
说着说着,耷拉下脑袋,一双筷子拨弄着碗里的粥。
燕羽看着她没精打采的模样,不由嗤笑:“靖公主怕是在梦中,我燕羽从来不保护别人,至于折磨,你看你配么?”
“可……可在长卿郡的时候,你救了我,我也救了你,然后在医馆也是,你又救了我。”冉靖香喃喃。
一桩桩重如千钧的救命之恩都算不得保护么?
她在胡思乱想什么,在大人的眼里,生死不过他的一念之间。九节玄铁鞭拷打过多少入狱亡魂,净身拔毛摘眼都是小把戏。梅花折香,梅似血,香喻人,君子令一出,虽尚未死,实则与死相差无几。
如今君子令犹如一把锋利的铁斧,悬在她的头顶。
大人的“救命”,不过延刑。
不知何时起,反感渐渐消逝,她似乎已经习惯了燕羽的存在。
嘴上说着想要逃跑,可一旦真的离开,她会害怕,依赖就是在一次次卸掉心防时乘虚而入的,大人的攻守得当,终归是她溃不成军。虽然从未奢望如参辰日月般敌对的两个人有朝一日能够成为朋友,但她也没有想到,自己在他的心里居然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她有一点失落,以及淡淡的悲哀。
燕羽看着茫然失魂的她,不明所以。
他在各方面都是极其敏感的一个人,冉靖香在他的生命里其实并不特别。
他在生死殿度过了整整十一年,十一年里他遇见了太多的残酷。女帝告诉他,出了外面就要把生死殿里的手段用给那些罪恶的人,他做到了,并且完成的很好。
他成了君子令最年轻的执令使。十五岁那年他接令拷打丞相府,逼着老奸巨猾的丞相大人不得不吐出一张染血供词。第二日奉于女帝,丞相府一夜抄家,而他一夜成名,京都大小官吏闻“燕”惶恐,酷吏一誉,绰绰有余。
保护?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他已然麻木。
折磨?相比较昔年种种,与她不过逗趣罢了。
燕羽趁她失神,一把夺过她手里银筷,重重地敲在她的额上,轻蔑一笑:“任务而已,你较真了。”
冉靖香吃痛,咬唇否认道:“不……我只是觉得欠你一条命。”
“觉得欠我,就找时间还回来。”
还?命这东西,还有借讲还?
冉靖香扒弄了两口粥,把嘴塞得满满的,闷闷道:“你不杀我我就感恩戴德了,还要我还命,痴心妄想。”
燕羽懒得搭理她,眼神威胁道:“快吃,赶紧上路。”
冉靖香垂头瞪了他一眼,上路就上路,管它黄泉路还是阳关道,爷死了做鬼也要做个饱死鬼。
起码,有底气!
……
……
琳琅河为两郡交界处,他们要离开陌云郡势必要度过此河。
之前戏月堂霸占河畔,河两边冷冷清清的,现今霸王离开了,河岸两边顿时热闹了起来。
傍晚月色依依,七彩的莲花灯在清澈的河流中漂浮着,寄托着少男少女美好的心愿。酒楼里的歌姬攀着红檀香木门唱曲儿,歌声透过门窗传到外面……一个个妆扮的妩媚动人的小姐陪着公子少爷们游湖,此情此景,妙哉妙哉!
燕羽本意是乘船渡河,可没想到冉靖香看见了灯红酒绿的繁华后再也离不开眼,左顾右盼的就是不肯上船。
“喂!”
他皱着眉,神色一看便知不大好。
“靖公主,你就不怕滑一跤堕了胎么?”
弯弯杨柳下,冉靖香手里拿着一枝半折的桃花。换去那一身灰白袄褂,身穿淡紫色的男装,乍一看还真有几分清俊小生的模样。
她正欣喜地看着头顶处绚烂的烟花,全然没听见燕羽的话。
燕羽有些生气,他微微抬头,看着身旁乐不可支的女子。
月光洒在她纯净的脸上,嫩的仿佛要滴水的蜜桃,从前怎么没发现她皮肤这么好――这让他回忆起她救他的那天,小小的可怜的一团蜷缩在枕边,安安静静的像一只猫。
他心里虽这样地想着,可嘴上还是责备道:“喂!我在跟你说话!”
冉靖香这才发现她居然敢忽视燕大人,不由暗自佩服自己的胆量愈发见长。
脸上露出讨好地笑:“大人,您现在叫冉靖香啦,你可还记得,人多的时候您还亲切地唤我靖公主呢。”看着他发阴的面色,她话风一转,“您瞧花好月圆,实乃良辰美景,容不得辜负啊。”
燕羽抬了抬眼皮,瞥了一眼圆圆的月亮,再看了看冉靖香透着期盼的眼神,推开了她一时激动拉住他的手。
“靖公主,我虽不明说,但你应该知道你的身份,前朝公主已经是过去时了,现在你不过是我的阶下囚罢了。”
“是是是,大人,我知道你是来压着我去上绞刑架的,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趁着我还没被蛇蝎女帝绞死,容我看看江河美景如何?”冉靖香眨眨眼,嬉皮笑脸道。
她渐渐摸清了铁面暗卫略带小别扭的性格,小胳膊拧不过大腿,她暂时不与他计较。
不知为何,燕羽听见那句“将死之人”时心中莫名的膈应。
为了不招人耳目,此时他也褪去了官衣,换了一身藏青白鹤衫,手中配着把紫檀折扇。他晃开扇骨,垂头望着扇面上的锦绣河山还有知名的诗句,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他真的想要她死吗?
回想起少女天真烂漫的笑容,他坚如磐石的死士之心有了一丝丝犹豫。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只是怀了一个本不该存在的孩子。
“你……”
他抬头刚想说什么,可面前哪还有冉靖香的身影。
其实冉靖香也不是故意要离开的,她偶然瞥到离她不远的红楼中坐着的白衣姑娘在给她抛媚眼――她之所以确定那是媚眼而不是瞪眼,是因为她发觉自她来到琳琅河时,那姑娘便一直瞧着她。
那一双秋水明眸,可谓是顾盼生辉。
燕羽这样的狠辣之人,哪里晓得温香软玉的美好,她不屑与那厮纠缠,趁着他失神时悄悄地钻进了红楼。
说是红楼,其实就是两层小阁,外面刷着朱红的漆,啧啧,里面妙不可言。
一见她进来,穿着花绿的老妈妈便迎了上来:“公子,您找谁啊?”
冉靖香眼珠滴溜溜一转,拉粗了声音道:“我找……我找楼上的那位白衣服的姑娘。”
说着指了指楼上。
白衣服的姑娘?妓院里的女子穿着花里胡哨,鲜少有人一袭白衣,老鸨反应过来道:“您说的是林苔姑娘吧?”
冉靖香点头,一拍脑袋仿佛记起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对,是她,本公子想起来了,就叫林苔。”
“那您等着,我去给您问问林苔姑娘肯不肯见您,她呀,脾气古怪,若是不见……”
“嗯行,你去问问,我在这里等着。”
看来这林苔姑娘还是位有雅兴的女子,冉靖香坐在圆桌旁等候,抓了把盘里的瓜子,一边磕一边兴志盎然地观赏着台上的姑娘跳舞。
其实她也不是爱玩乐,她一个黄花大姑娘,怎么会来妓院寻开心?
她心里明白自己逃不过燕羽的手掌心,即便逃,天涯海角梅花暗卫都能把她抓回来,既然注定要死,为什么不死的畅快些。
她自小与母亲流浪,生活困窘落魄,哪里见过这样奢华繁盛的景色,生的时候没运气经历,快死时享受一下也好。
至于燕魔头,再生气,他也不会把她就地正法吧。
没过多久,老鸨乐呵呵地走到她的面前,笑道:“公子好福气,林苔姑娘有请。”
冉靖香微愣,既然林苔不是什么人都见,她为何有幸?按照话本来讲,多才雅妓遇到风流书生,金主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可她才貌平平……
算了,哪有把自己贬得一无是处的,心中虽然存有诸多疑虑,可美色当头,她坦然一笑,在众人惊羡的目光中翩翩然地走上楼去。
楼上陈设雅致,地上放了一把琴,墙上挂着一副冉靖香欣赏不了的山水丹青――屋顶垂着一帘一帘的珠霞流苏,在窗户边坐着的应该就是林苔。
芙蓉为面柳为眉,双瞳剪水泪先垂。
女子手执一柄湘妃色团扇,身穿百褶皎月裙。
初看惊艳,不觉半分风尘庸俗之气。寓目后多多回味,火红石榴裙过于妍丽,满月色襦裙过于暗淡,这皎月中一抹胭脂红,才将她的娴静把握的恰到好处。
见冉靖香进来,她微微一笑道:“请公子止步。”
冉靖香闻言驻足,停在刚进门的位置。
她一向烦恶繁文缛节,此番入乡随俗,正显得彬彬有礼的模样。
“公子莫怪,林苔也知相遇不易,一刻千金,可还是要按着怡红阁的规矩来。”
冉靖香颇为赞同地点点头,轻声道:“林苔姑娘说的有理,无规矩不成方圆,爷最喜欢讲规矩了。”
“古人云,相识满天下,知心能几人。林苔敬仰公子大义,不如你我以酒会友,花前月下听琴赏月,岂不美哉?”
冉靖香微微一愣,敬仰……大义?猝不及防的一夸令她有些惭愧,林苔吟诵得诗她也听不懂,只道人家无意于她共度良宵,想来点更刺激的,谈谈心说说话。
她点点头,“甚好。”反正她这副模样也干不了什么实事,想着又道,“林苔姑娘果然与寻常女子截然不同,是一位…颇有内涵的女子。不知,要聊些什么?”
冉靖香也不打算往前走了,就地落座,她看见桌案上放着些瓜果小吃,抓了把瓜子磕了起来。
“公子有什么想问的,林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哦,原来是我问。”冉靖香吐出一个瓜子皮,“正好,我正好有些问题想要问你。”
“公子但说无妨。”
“这……这瓜子从哪里买的,比我平常吃的都要好吃,还有这桃子也不错,”
说着,她拿起一只水蜜桃,大大方方地咬了一口。
林苔有些无语,心道果然是高人,不容小觑:“公子说笑了,林苔为公子抚琴吧。”
她着实是误会了,冉靖香对于瓜子的好奇要胜于琴音,接下来的话更让她误会了。
“不用不用,咱们磕磕瓜子聊聊天就好,我曾在话本子里看过,说一般来这种地方的都是有家室的,你说事做到一半被家中老婆找来,男人该藏在哪,是不是得有个暗道什么的,你这儿有么?”
冉靖香说着站起身,摸了摸墙壁,唔,还挺实诚的,看来没有。那这层建的不大合格,她需得提醒一下:“林姑……林姑娘你怎么了?”
“没……没事。”
林苔重新坐起身,勉强支撑着,这回遇到了高人啊,不仅不中她的计,还反将她一军。
难不成她已经知道吕郎之事了,来这里就是和她抢人的?她是一个有原则的人,原则之一就是不做小三,若吕郎与那靖公主真心相爱,她就算是咬碎牙齿混血吞也不能再有非分之想。
得再试探试一二。
林苔款步到琴边坐下,伸手温柔地抚摸着琴弦,调完音准后,便弹了起来。
朦胧的月色下,白衣与琴音浑然天成,冉靖香不由得听痴了。
琴音透着古怪,可她也听不出如何古怪,只觉得身体酥酥麻麻的,不知此时在天上还是人间。
“公子从何处而来?”林苔边弹边问道,声音入骨轻柔。
迷蒙中,冉靖香不由自主地答道:“长……卿。”
“公子要去往何处?”
“……京都。”
“公子与何人而来?”
“燕……”冉靖香脑袋懵懵的,她吃力地按压着太阳穴,想要让自己清醒一些。
“公子与何人而来?”林苔的琴音激烈了几分,再次问道。
不对,其中有诈!
冉靖香捂住耳朵,想要隔绝琴音,终是抵不过极强的穿透力,整个人摇摇晃晃。
为今之计,只好……她咬着牙朝墙上狠狠堵撞去,“砰”的一声,随着血滴从额前徐徐垂落,她的神志有了一些清醒。借着那一丝的清醒,夺门而出,跌跌撞撞逃下了楼。
老鸨好似已经在楼下等待多时,看着欲下楼的冉靖香,原本含笑的眼神变得阴冷,指尖对准她喊道:“清场,把他给我拦住!”
怡红阁内请了许多大汉镇场子,怕有些酒品差的男人喝多了耍酒疯闹事。一个个大汉膘肥体壮,听得老鸨一声令下,他们提着武器飞速地朝冉靖香奔来。
冉靖香看着迎面而来刀枪棍棒,歪歪斜斜地躲了过去。
她年幼时在母亲的威逼利诱下学过几招保命的功夫,先如今正好派上用场,只不过因头晕脑胀折损招式的力量。
最后意识混乱,她动作慢了一拍,被大汉一掌击在左胸口上。她向后退了好几步,退到墙角上跌倒在地,抚着地板咳出一口鲜血。
“你们……要干什么?”
她用手擦了擦唇边的血迹,透过额前几缕凌乱的发丝望着老鸨阴险的笑容。
事到如今她都搞不清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些许是她脑袋疼不愿意去想,又或者觉得遇到燕羽后便没什么好事,这一件也不是最差的一件。
当那大汉提着麻袋要把她罩进去后,她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藏青色的身影。
她晃神暗道:莫不是谪仙来救?
当那人转身投她以关切以及怨愤的一瞥时,她忍不住又呕出一口血――居然是燕羽!
只见他一脚踹在了大汉的脸上,听大汉叫嚷的声音来看,力度肯定不清。
老鸨看着凭空从门外闯入的男子,有些搞不清状况,她看来人不善,忙道:“快,抓住他!”
燕羽的武功在梅花暗卫中无人能及,若说天下第一也未尝不可,料理这么几个小杂碎不过他勾勾手指,不一会十几个壮汉皆负伤倒地。
燕羽捏断了最后一个大汉的喉咙后,飘到吓得哆嗦的老鸨近前,抬手掐住了她的手腕,随即传来骨裂的声音。
老鸨痛得大叫:“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说,你们有什么目的!”
“我……我……”
一根纤细的银针陡然朝他们的方向射来。
燕羽感知到了空气中的气流变化,为躲开银针松开了老鸨的手。眼见银针掠过他们就要刺到跪在一旁的冉靖香身上时,燕羽飞快地将她扯入怀中,避开了那一针。
“你怎么……来了?”
冉靖香虚弱地问道,眼中朦朦胧胧的一片,只望着那人一如既往冷峻的眉眼。
燕羽低头看了她一眼,嘴唇轻轻地碰触到了她的额头,出乎意料不厌恶她的触碰,语气生寒:“我不来,你是想死在这儿么?”见她委屈的要哭的样子,又低声道,“安分点。”
他顺着银针的方向看去,楼梯间站着一名白衣女子,她眼见她的人都被燕羽斩杀,并不惊惶愤怒,反而露出润如春风的浅笑。
“燕大人大驾,小女子林苔有失远迎。”
燕羽没有说话,他用审视要犯的目光将白衣女子细细的打量了一遍。
令他惊异的是,他居然看不出任何的破绽,若非冉靖香无意中在门口落了东西,他也不会寻迹而来。
他低头看了看神志不清的冉靖香,眉宇间有几分担忧,搂着她腰肢的手不由自主的紧了几分。
林苔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笑道:“奴不知是此人是大人之物,若知,必然奉上绝不窝藏。可她伤了我的人,倒了我的酒,毁了我的席,这一笔笔该如何了算?”一颦一笑都绵里藏针。
冉靖香虽神志模糊,却也听的见林苔在说什么,不禁火冒三丈,心中连连暗骂:谁是他的物?不会说话就闭嘴!别用胡说八道来找存在感好不!爷好歹为了听你弹曲才遭到暗算,哼!骂的骂的便没有力气,乖乖地把头靠在燕魔头的胸膛上。
燕羽感受到她的顺从,心中昶然自如几分,抬头用复杂的目光冷冷看着林苔,宛若一对锐利的冰刺直射前方。
他的指尖瞄准林苔眉心的方向。
“知道我是谁,还敢和我算账的,你是第一个。”
“呵呵,小女子哪敢和大人算账,玩笑话而已,大人不必当真。”
林苔饶有兴趣地看着燕羽,以及他怀里的……其实她一早便看出冉靖香女扮男装,没让她想到的是,那个人的心头所好居然和燕大人如此亲密,这个消息可以说是此次的最大收获了。
林苔道:“大人抱得美人归,是否该走了?”
“谁说我要走了,”燕羽眉梢一挑,看了看满地的血迹道,“你伤了我的人,这笔账还没算。”
林苔嘴角微微抽搐,京都的燕十二果然如传闻一般锱铢必较,只是他的狠辣手段仅有耳闻未曾亲眼所见,可是……这满地的血污明明都是她的人流的,她都没心疼,燕大人又是生哪门子的气?
林苔微微敛了笑容。
“燕大人,莫怪林苔未提醒您,您怀中的姑娘可中了我的毒,若在拿不到解药恐怕就危险了,到那时候您叫整个怡红阁都陪葬也回天乏术。依我看,冤家宜解不宜结,我给您解药,您带她走,可否?”
燕羽闻言探了探怀中女人的脉搏,果然跳动异常。
“把解药给我。”
“不瞒大人,此药名失魂散,中者神志不清存有幻象,解药名三寸草,生长在琳琅河旁的断崖山的绝壁上。大人若想要,大可自己去取。”林苔顿了顿,微笑补充道,“对了,中者十二时辰内若再不服用解药,终身痴呆。”
燕羽将冉靖香打横抱起,二话不说离开了怡红阁。
林苔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高声道:“小女子恭送燕大人。”
看着他们走远后,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老鸨早已从地上爬起,心惊胆战地在木桩后躲了大半天。看见姑娘笑了,这才放心大胆地走出来,不过看着满地的尸体还是心有余悸。
“林姑娘,你笑什么?”
老鸨跟了她多年,知道她性情古怪,既爱哭又爱笑的,可一般她的哭笑皆事出有因,断不会平白无故浪费感情。
林苔顺着楼梯款款走下,眼神幽幽地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以帕掩面轻声道:“我笑他们傻,哪有什么三寸草,不过是打发他快些走罢了。”
“那……痴呆呢?”
林苔俏皮地撅撅嘴,摆手道:“自然也是骗人的。我在琴弦上撒下迷香,挑拨琴弦之中她便中了我的迷魂散,我事先服了解药,不会有大碍。”
老鸨恍然大悟,“原来姑娘只是想捉弄一下他们,我还以为您要为吕公子……”
“别提他,”林苔皱了皱眉,眼神多了几分阴毒,“我待吕郎如此情深,不惜挪用公款也要助他入仕,奈何书生凉薄,唉!一心一意非要找什么卖药茶的臭丫头。”
说着,攥紧了手中的丝帕。
“莲妈知我生平最恨插足之人,来前我以为吕郎与她两情相悦,如今看来,冉姑娘早有心上人,吕郎不过单相思罢了。”
手帕轻移,露出嫣然一笑。
老鸨不敢搭话,只是默默地站在原地。血腥味蹿入鼻腔,她的目光尽量避开了满地尸体,林姑娘就是这样不寻常的人,为了一个玩笑,可以搭上数十条无辜的性命。
可记忆里,她从小,似乎不是这样的。
林苔的手慢慢地松开,美丽的面庞上又笑出一朵繁花。
“来日方长,莲妈,你这两天给我把那死老头盯紧了,别让他再出什么幺蛾子,我要让我的吕郎在我的护送下平平安安的入仕。”
老鸨闻言一颤,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