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分两派,江文远两派不站,自立一派,可又哪有‘坐山观虎斗’还能全身而退的?江文远在萧凌恒一派眼中许是块炙手可热的肥肉,在顺文帝那儿却不然,只怕是觉得江文远是块烫手山芋了。
先前闽南洪灾还未发展至不可挽回之时,江文远便上过折子,提及闽南年年小灾小患,愿顺文帝重视起来,派人前去治灾。但顺文帝却不以为然,深觉只是些小灾害,不将江文远的话放心上,为此江文远还差点同顺文帝争执起来,险些被贬职。
萧凌恒倒是觉着江文远的担忧不错,于是便下令当地官府加强管制,并拨款前去防治。虽后来洪灾还是不可避免,但所幸发现的及时,并未造成太大的损失。自此之后江文远便对顺文帝心生芥蒂,不愿与其为伍。这便是为何从不同两派接触的江文远,那日竟主动相邀萧凌恒来府上品茶。自是因为萧凌恒将江文远的话听了进去,试问哪个大臣不愿有个能听自己谏言的君主呢?
江倾城自然知晓这些事,亦是知晓顺文帝看江家不顺眼,欲除之而后快。如今从王盛毅的嘴中提及自家父亲,定不是什么好兆头,怕是自家父亲在朝中避免不了一场‘苦战’了。
这小侯爷分明是故意说给江倾城听的,若是换成旁人定会觉着王盛毅惜才,可偏偏江倾城颖悟绝人,又怎会听不出小侯爷的言外之意呢?
江倾城眸色微冷,眼底尽是捉摸不透的深邃,无喜无悲,波澜不惊地盯着小侯爷。小侯爷哑言,被江倾城这样的眼神盯的竟有些发虚,便随便寻了个借口离了去。
四下观望了片刻,江倾城才察觉今日赴约的男子竟都是入了仕的,不然便是正筹备着入仕的。这样细细想来,在场的便只剩江承嵩未入仕了。
“大哥觉着父亲同陈将军,谁更威风?”江倾城斟了杯茶,双手递给了江承嵩。
江承嵩顺势接过,作势思索了片刻,道:“父亲虽为文官之首,不少人倒也唯父亲马首是瞻,但若说起威风,我倒更觉着陈将军带兵打仗,为国立下汗马功劳,方显男儿本色,这才是热血男儿之举!”
江承嵩越说便越是兴奋,茶杯都险些被打碎,眼底像是燃着熊熊烈火,似是对陈震很是钦佩。
反观江倾城倒是平静的很,不紧不慢地抿了口茶,似乎江承嵩的这个反应在她意料之中似的。
“那大哥可有想过参军借此大展身手一番?”江倾城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反问着江承嵩。
江承嵩倒是被自家妹妹的这话给愣住了,一时竟不知如何答复。江倾城却依旧是淡淡地,波澜不惊地品着茶赏着花,倒也是耐着性子候着江承嵩的答复。
参军又何其艰难,且不说江承嵩自小生在官宦世家,娇生惯养的公子哥是否经得起那样艰苦的训练,更何况参军便是从最低级的小兵小卒做起,若是想爬到陈震那样的将军之位,统帅众兵,没个数十载又怎能成功?且这机遇又并非人人都有,时时都有,保不好在军中累死累活数十载,还只是个最低下的小兵。
见江承嵩犹豫不决,迟迟未作出答复,江倾城便凑近了江承嵩,附在他耳边淡淡地说了几句话,随后江承嵩便脸色大变,不可置信地看着江倾城。
时时刻刻巴不得江倾城出糗的小侯爷监视着他兄妹二人,自是瞧见了江承嵩的脸色煞变。也不知江倾城同他说了什么,竟变得这样焦躁不安。小侯爷正想的出神,竟连她兄妹二人离府了都不曾发觉。
兄妹二人离去后,便上了马车,连江倾蓉都不等了,朝着丞相府便驶了回去。一路上,二人无言,江承嵩不安地将双手握紧,神色很是慌张,而江倾城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妹妹方才所言,要平分陈将军兵权,是何意?”片刻后,江承嵩才像是缓过神来,面上仍留着惊讶之情,“你明知陈震乃陛下一派,又同摄政王为敌,爹更是不与其为伍,本是进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你如今让我去同陈震平分兵权,陛下难保不会猜忌,这样做不是将整个丞相府往火坑里推吗?”
江倾城将视线移到了江承嵩的身上,唇角微扬,眼底闪过的怒气不禁让江承嵩为之一愣。
“天家本就忌惮我丞相府权势浩大,明里暗里挖了多少坑哥哥当真不知晓吗?若不是爹爹受百姓拥戴,怕是早被先前那武帝处置了。”江倾城双手紧握着,眸底尽是怒气,愤愤道,“如今文帝继位,兄弟本就一心欲除爹爹,难保爹爹日后不被刁难。且陈震打了胜仗,百姓越是拥之爱之,文帝那一派的势力便日益壮大,迟早会寻人替代掉爹爹的丞相之位,若是真是到那时,丞相府也怕是真真的凶多吉少了。”
江承嵩听得尤为入神,平日里上学堂听教书先生说书都未曾这样认真。只不过江承嵩的脸色倒也同江倾城的话一般,逐渐沉重。想来方才小侯爷提及自家父亲,定是不怀好意,脸色便更是变得不好。
“可参军从底层小兵小卒做起,我怕......”江承嵩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怕只是一场徒劳。
江倾城慢慢散去了怒气,含笑握着江承嵩的手,“哥哥可还记得那日摄政王夸赞哥哥孔武有力?摄政王这样一个慧眼识英雄之人,定也惜才,且不论何人参军都需他过眼,摄政王又有心拉拢爹爹,自然会给哥哥个官职。只不过能否如愿当上将军平分陈震兵权,且要看哥哥的本事了。”
江承嵩意味深长地看了江倾城一眼,片刻后才胸有成竹地点了点头。见江承嵩应下了,江倾城便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她自知晓,凭江承嵩的本事,定能出人头地,她亦知晓,摄政王这样一个以大局为重的人,定不会袖手旁观。
“主上,监视丞相府的人来报,今日江家三兄妹应约去了侯府赏花品茶。”硕风顿了顿,不知接下来的话该不该和萧凌恒说。
萧凌恒目光犀利地瞟了硕风一眼,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硕风被萧凌恒这样一瞟,冷不丁被惊出了一身冷汗,“来报的人还说,江大小姐劝江大少爷参军平分陈震的兵权。”
萧凌恒手下的人都是经过特别训练的,听力自是一绝。耳畔私语,在他们耳中自是同平常说话一样,所以尽管侯府那样的人多嘈杂,却依旧能清晰地听出他二人在说什么。
萧凌恒的手指饶有兴致地敲击着案板,唇角微扬,冷哼一声,道:“到底还是小瞧了这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