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和北国很不一样,北国临岸十分荒凉,罕有人至。而南国临江便是城,热闹非凡。
许是因为南国不如北国地域辽阔。
如今大争之世,南北两国以商江为界分治,时不时有些摩擦。
因而正是用人之际,现在几乎每个地方都在募兵,以备不时之需。只是这些募兵的,有的为国募,有的为城,有的为家。
踏在父亲经常提起的南国土地上,文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身处乱局,雄心勃勃的热血男儿都想着能从中谋得功名,文骢也不例外,从小父亲的影响和遭遇,迫使他有了来南国的想法,而想要在南国站稳脚跟,从军是一个必然的选择。
他同样期待着有朝一日能随南军北上,用他父亲的视野再看一眼北国值不值得。
想着募兵处多是人流多的地方,文骢任由文竹挎着向着城门而去。
商邑城的城门旁竖着的那杆商邑军旗,分外的吸引人,文竹先发现的,雀跃的一指,两人加快了脚步。
军旗下的木桌后只有一人坐着,独自茕茕,也没什么人往前凑。
“参军的?”见文骢二人直直走来,无趣的兵官出声询问。
“嗯。”
“名字,年龄,哪的人。”兵官说着熟练的拿起笔和纸准备记录。
“文骢,十五,南国人。”
“南国?哪的?”听文骢对桓国的称呼,出身还说的如此模糊,兵官眉头一皱,语气有些不耐烦。
南北两国是有国号的,桓就是南国的国号,只是因为改朝换代的频繁加上有心人的刻意为之,所以寻常时人们才只称南北,然而相对真正一心向国的军人来说,称呼南,十分不讨喜。
“启封的,小时候我父亲把我带到北国,被北国人杀害了,我在北国流离。”文骢没有察觉到兵官态度的转变,说着准备好的说辞,然后把用了一路的铭牌也拿了出来,又说道:“这是北国人的。”
兵官放下笔,警惕的看着文骢,起了疑心,他接过铭牌看了看:“商阳的?你的意思这个人你杀的?”
见着文骢点头,兵官把玩着铭牌,继续说道∶“多大去的北国。”
兵官盯着文骢气势有些逼人,文骢诺诺言道∶“我记不得了。”
“你又怎么知道你父亲是北国人杀死的?”
文骢猛然抬头,正视兵官,“我亲眼所见!”
兵官露出诧异之色,同样诧异的还有一旁的文竹。她以为文骢刚才是胡乱说的,但是文骢笃定的语气,实在不像,这让她有些慌张。
“我怎么信你?”兵官看着文骢悲愤的样子不似做伪,戒心减了大半,继续追问道∶“你就想凭这不知道从哪来的铭牌让我信你?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北国派来的细作。”
文骢闻声一愣,原想着拿着荆立的铭牌当作‘路引’就已经够了,没想到会这么严恪。现在就只剩下船时船家给的令牌,想到这儿文骢还有些庆幸,没有迟疑,便将令牌拿了出来。
兵官默然地看文骢摸索,直到文骢将令牌递到他的面前,他面容突变,立刻站起了身。
“这是哪来的?”
“有人让我带着。”文骢故意说的含糊,好在兵官也没有计较,嘱咐文骢收好。兵官又谨慎的盯了一眼文竹,想了想也没说什么。
兵官指着一旁的石锁,示意文骢去举。文骢没迟疑,直奔最大的一号。
见文骢如此,兵官又是一愣,旋即摇头微笑,这种来了直奔最大号的不在少数,举起来的却是寥寥无几。
却见文骢手握石锁,步子一扎,手臂一摆石锁顺势带起行如流水地耍了起来。
兵官稍稍有些惊讶,来了兴致,“练过?”
文骢怕说出缘由入伍受阻,便摇了摇头。
兵官迟疑少许,低头记录起来,同时继续问道:“读过书嘛?”
见文骢还是否认,兵官思量,明白文骢是有所顾忌,想着刚才文骢拿出来的令牌,兵官还是感觉十分困惑。
身处乱局,选择参军的多是走投无路的平民,各地大族、权贵子弟,怀有雄心壮志的年轻人也不少,但他们的选择都是隐世蛰伏,伺机而动。牵一发动全身,没有哪个出身还不错的会轻举妄动。所以像文骢这样的,不多见。
不过虽然困惑兵官也不敢多问。
他将荆立的铭牌收了起来,又拿出一块相似的,将铭牌有纹路的一面沾了印泥,盖在刚才记录的纸上,而后将铭牌递给了文骢,并告知了安排的住所。
文骢接过铭牌,见上面写着“桓国商邑夫吏”字样的周围有些纹路,不成规则。别的在没有任何信息,非常朴实。
文骢二人刚准备转身离去兵官又喊了一句,“明天卯时还在城北集合,别忘了。”
文骢应了一声拿着新得的铭牌走进城去,兵官望着文骢二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文骢二人刚进城,文竹就将铭牌抢了去,稀罕的不得了。
“之前又不是没见过,至于的嘛。”文骢望着文竹笑道。
“那不一样。”文竹双手捧着铭牌放在胸前,眼睛放光的望着商邑城。
看着文竹这副模样,文骢怔怔的站在原地,又想到了荆府的遭遇,如果不是突然开窍,文竹说不定还在忍受欺凌。
文竹转头见文骢的模样,知道这个年纪比她小,心思却细腻的家伙又在多愁善感,微微一垫脚,敲了一下文骢的头,嬉笑着到了街道上。
看着欢快的文竹,文骢渐渐释然,正如文竹所希望的那样,来到南国的他们,不管过往如何,往后总归会越来越好。
文骢嘴角也逐渐勾起了幸福的弧度。
忽然他望着文竹去的方向,面色一变,忙的跑了过去。
街角处文竹手里拿着个小玩意正跟店家攀谈的正起劲,文骢悄悄摸摸的趴到文竹耳边,低声说道:“南国好像不认铢钱。”
听了文骢说的话,她手下一顿,嘴角一抽。望着店家也没回头,只是表情有些尴尬,对着店家呵呵呵的笑了起来,店里不明所以,挠着头,也跟着呵呵呵。
文竹轻锤了下文骢,羞愧的转身,也不顾文骢,自己快步离开了。文骢没敢看店家表情,紧跟着文竹。
店里望着文竹二人背影,又呵呵了两声。
走了一段,文竹幽怨的盯着文骢,“尴尬死了。”见到文骢笑她,一甩手,嘴一嘟,昂头说道∶“走不动了,你背我。”
文骢笑意不减,老老实实的让文竹趴在背上。
文竹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逛街,之前在商阳就是,一得空就拉着文骢去集市上。也是后来文骢才知道文竹只是不想待在荆府而已。
文骢原想着带文竹逛了整个商邑城,然而城里并不繁荣,人也不多,扫了兴致,二人就摸索着回了安排的住所,小胡同里安安静静的,再三确认没错,二人就去开了左边第三间木门。
一个小院一间小屋,院里空荡荡的,屋子有些狭小倒也有些简单的陈设,还有些许粮食,足够生活。
环境简陋,却也温馨。环视着这一方小天地,文骢有些感慨。只是看着收拾东西的文竹,还是有些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