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亮的突然质问让文骢有些紧张,还不等文骢答话,萧亮继续追问道∶“府兵?”
文骢显得有些为难,缓声回答道∶“不算是。”
萧亮冷眼盯着文骢,语气冷冷地说道∶“我这不比别的,要是来混着玩的,劝你趁早离开。”
文骢松了口气,恭敬回道∶“我可没那好命。”
萧亮默默收了腿没再细问,文骢便忐忑地向队伍后面走去。
“你小子可以啊,干净利落,有前途。”杨浩锤了一下文骢的胳膊,笑着打趣,文骢有些不知所措,学着王久安的模样,憨憨一笑。
刘超附庸着杨浩说了几句赞许的话,王久安和严匡则一脸羡慕。
商邑军两两比斗进行了二三十场才结束。各个小队分散开来,萧亮让杨浩刘超分别带着王久安严匡去训练,他单独留下文骢。
萧亮背身走着,也不看文骢,语气平平的问道∶“之前练过枪?”
文骢紧跟萧亮,搔了搔头,“练过,不过是瞎练的,不成章法。”
萧亮点着头,在一个相对空旷的地方停下,随便找了根木棍扔给了文骢,让文骢将所学枪法耍一遍。
文骢接过木棍,面色一正。
荆府所授涉猎甚广,其中枪法也仅是皮毛,文骢所武不求华丽,只将枪中基础一板一眼地耍了出来。
萧亮在一旁一言不发,直到文骢停下,才徐徐说道∶“基础不错。”萧亮摸着他那杆银枪,诱惑般看了文骢一眼,“想学吗?”
清楚萧亮的意思,文骢大喜,喜的是萧亮接纳了他,喜的是他融入了南国。
他对着萧亮拱手躬身,萧亮也对着文骢轻轻一笑。
萧亮扎好架势,严肃地望着文骢,“我们都是这乱世的浮萍,这套枪也是我们这些浮萍在生死战场中摸索出来的,你仔细看。”
萧亮耍的枪法看起来并不高明,枪中的基本招式衔接的也并不流畅。耐着兴致认真看了一会儿文骢还是被深深吸引,这些看似简单的招式十分精妙,环环相扣,每一环都暗藏杀机,可进可退,可攻可守。
看了几遍,文骢跟着练了起来,萧亮见故又耍了几遍,动作放慢,让文骢跟着不那么废力。
渐渐地文骢大概也有了萧亮的模样,文骢学的不慢,也十分刻苦,萧亮很是满意。
天渐昏暗,商邑军一天的操练也结束了。文骢手里拎着一块肉,敲着木门。
“文竹,我回来了。”
听着文骢的声音,文竹欢喜的跑出来开门,伸手接文骢手里拎的肉,掀开一角,惊喜的望着文骢,问道∶“这么大一块?哪来的?”
文骢嘿嘿笑着,“这地方每天都有比武,赢的队里就有肉,今天我上的,赢了。我给队长说了你身子虚弱,队长人好就让我拿回来了。”
“唉呀,我有什么的。下次别这样了。”文竹秀眉微簇,转瞬又笑道∶“不过这次拿都拿回来了,好久没吃肉了呢。”
文骢也咧嘴笑道∶“趁你的光。”
文竹将肉块放回屋里,又给文骢打了热水,让文骢擦擦脸。
文骢边擦边说了今早见的邻居,文竹心思细腻,当即让文骢将胡卫也喊来。
胡卫年纪比文骢大些,跟文竹相仿,他刚进门就夸文骢厉害。
文骢连连摆手,“我们萧队长比我厉害多了。”
胡卫一听,朗笑道∶“萧队长那不能比,我还没见过比萧队长厉害的。咱们许参度我感觉都不是萧队长的对手。如果不是近来仗打的少了,萧从事早就该升参度了。”
文骢有些诧异,没想到萧亮在商邑军里这么有威望,旋即又疑惑的望着胡卫问道∶“那我们队的人怎么那么少啊。”
胡卫抬头望天,不住的摇头,“他太严厉了,没人待的住。”胡卫有些担忧的看了眼文骢,“要不你换个队吧,以你的本事能在别的队当个小队长了。”
文骢愣了愣,轻笑着摆摆手,“算了,萧队挺好的,再说了严厉点也没啥。”
胡卫不好多说岔开了话题。
不大会儿,文竹招呼着,端着煮好的肉汤走了出来。
在自己的小院里说说笑笑,没有了荆府的压抑,完完全全的自由。天黑就架了灯,惬意、美好。这是文骢和文竹所向往的生活。
日子过的怡然,虽然还是一样的训练,但是跟着商邑军的这几个人一起,文骢完全感觉不到在荆府时候的压抑,也不用像以往那样处处小心谨慎。
萧亮没有胡卫说得那般可怕,人很好,还为他专门找了根长枪,不知什么材质,乌黑,重量适中,文骢爱不释手。
这天清晨,天阴暗。晨练刚刚结束,萧亮带着一队就出了城门。
这是商邑军分配的任务,每日都要有人负责巡视江边和城门募兵,商邑军的各小队轮替着,今日轮到了萧亮这队。
萧亮一行人刚刚出城门,从江边迎面来了一个中年男人,他一手拿着烟袋,一手提着一个鱼篓子。
中年男人走到萧亮面前,大咧着嘴,露着黄牙,热切笑着将鱼篓子递给萧亮,“专门挑了几只大的。”
萧亮接过,往里看了看转手给了他身后的杨浩,与此同时那个中年男人又在腰间熟练的摸出一个布袋子塞给萧亮。萧亮习以为常,随手接过掂了掂,不惊不喜,平平地对他说道∶“去忙吧。”
中年男人嘿嘿笑着,恭敬的退了回去。见他走远,萧亮掏了一把布袋子,将里面的东西翻了出来。
大小不一的碎银子满满的一把,萧亮挑了几个不大不小的,就将其余的给几人一一分了,文骢三个新来的也有份。
憨憨的王久安接过碎银,直言直语,“当兵贼他娘的爽。”未了又嘟囔了一句,“就是训练太累人。”
几人听了都咧嘴笑,拿王久安打趣。
笑罢,萧亮让杨浩带着严匡去募兵处当值,其余人跟他留在江边巡视。
江上人熙熙攘攘,忙碌非常,他们巡视的却很无趣,蹲守在岗位,没捱多久个个都有些萎靡。
时至隅中,萧亮扫了眼江面,眉头一皱,看了文骢一眼,又转头看向垂头的刘超,文骢不动声色的用脚踢了踢刘超。
刘超几乎睡着了,被文骢踢醒,双眼也迷迷糊糊的。
江面上来了一艘大船,大船前前后后装的满满登登。货物用草席结结实实的掩着,轻易看不出来装的是什么。
“走,过去看看。”萧亮站起身来,刘超和文骢也跟着起身,唯独王久安一手撑着下颌,脸面向江边,丝毫不动。
刘超尴尬的笑了笑,推了一下王久安撑着的手臂,失去了支撑王久安一激灵,赶紧抬头,眼神无辜。
刘超恶狠狠的瞪着他,他还不为所动,一副我没睡觉的样子。刘超向着萧亮无奈轻笑着。
刘超又回瞪了一眼王久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不经意间也对着文骢投去了一个善意的微笑。
几人来到江边,江上的大渡船也正好靠岸,塞给萧亮东西的那个中年男人见萧亮一队走来,忙的迎上来,走到萧亮旁边战战兢兢的说道∶“这可是大客官。”
萧亮一直盯着大渡船没有理会中年男人,他见萧亮的模样也不敢多言,静静的退到一旁。
泊稳的渡船上率先走下一人,着一袭紫色长袍,步态潇洒,神态慵懒,见萧亮几人在埠头堵着,也不感惊讶,面色格外平和,淡淡一笑道∶“有何指教?”
“船上装的什么?”萧亮与紫袍人对视,说着话向前逼了两步。
“营生罢了。”紫袍人笑眯眯地从内袍摸出一个锦绣的钱袋,往靠上前的萧亮手里塞,显然也是见惯不惊。
萧亮却一推手,淡漠道∶“我上去看看。”
紫袍人手下一僵,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也没有刻意堵着萧亮去路,就站着不动。
船上的人没有停下,一个接一个走出来。萧亮没喝止,错身硬挤上了船。
文骢三人挤不上去,就在下面等着。文骢默默打量着从船上下来的一众人,感觉不像是寻常帮工,不过人数不多因此也没有声张。见紫袍人对他微笑,也以微笑回应,并没有察觉不妥。
半晌儿,紫袍人迎下查无所获的萧亮,钱袋也跟着递了出去。萧亮大跨步向外迈着步子,走过紫袍人时随手将钱袋收了,背着身一挥手吐出两个字,“卸吧。”
文骢三人跟着萧亮,几人的身影渐行渐远,隐隐能听到萧亮说,“晚上都去我那,文骢你也喊上你姐,让她帮我们把蟹和鱼都炖了,咱们晚上喝酒。”
紧接着就是王久安肆无忌惮的欢呼,紫袍人看着几人背影,眼中露出微不可查的冷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