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面对文骢尖锐的问题，萧亮直言不讳，“但是我没想过让许参度死，许参度的死是个意外。”
萧亮的诸多行为让文骢误以为他是不折不扣的小人，然而萧亮面对问题没有逃避，一一坦荡回答，反而逐渐打消了文骢对他的偏见。
还有一个问题，文骢些许期待听到萧亮的解释，“你凭什么以为带着我，你的计划就能成功。谷院跟你说了什么？”
“谷院什么都没说。”萧亮迟疑了一下，有些惭愧的说道∶“北国人想杀你，又不敢让人知道是他们动的手，这么做的原因，一定有让他们忌惮的势力，在保你。”
萧亮又一次转头看了过来，他哂笑一声，抬头望天。
萧亮没有再辩驳，直言了对他身份的猜测，这让文骢确信萧亮帮他的原因只是出于利用，心里有些苦涩，“不怕你猜错吗？我可能并没有你想的那么有用。”
“怕，但是我不能不做。商邑失守如果不作为，商邑军所有人将永无出头之日。为了他们，我也要搏一搏。”萧亮再一次转头过来，豁达的说道∶“你跟我们不一样，你不必冒险。”
文骢步子没停，默声沉思，过了好一会儿才徐徐说道∶“先去胡岗村一趟。”
走在前面的萧亮听到文骢的回话，暗自松了口气。
北国进军商邑或许是早有的打算，跟文骢关系不大，至多也只是因为他的原因提前了北军的行动。
但是胡卫是真真切切因他而死，胡岗村，胡卫的家，他必须要去。
胡岗村在商邑城以东，萧亮与文骢合计了一下路线，过了胡岗村就继续再往东，绕过商邑城，之后再往北渡江。
三人步行，速度不快，不知走了多久，周围道路逐渐崎岖，继续往前，能看到不少屋舍参差不齐的排列着。
这些屋舍，有的木制院门已经腐朽了，上面印着对仗工整的楹联也已经模糊；有的甚至没了院门，干脆的横着几张木板挡着；甚至有的院墙都倒塌了，随便用枯枝堆积，勉强还像个篱笆模样。
整个村落凄凉破败，风烛残年的老人眼神无光，小孩也是怯懦的没有符合年龄的神采。
眼前的一幕幕让文骢哑口无言！
找遍了整个村落，文骢三人并没有找到胡卫的家人。
文骢觉察到自己疏忽了一些细节，不经意的看了文竹一眼，文竹面色如常，他又转头看向萧亮，疑惑问道∶“你见着胡卫的尸体了吗？”
萧亮脸上的表情淡淡的没有波澜，他细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没见着，事后也只是听传的消息。”
文骢眉头一挑，意识到了关键，又看了眼文竹，文竹的神色依旧没有变化。文骢默默勾下头，表情说不出是喜还是忧。
萧亮见文骢的面色阴晴不定，以为文骢还沉浸在刚才的见闻，语气也悲怨的说道∶“我们这些人，大多都生长在这种环境，所以对我们来说每一次机会都很重要。如果没了奔头，我们生不如死。”
文骢无声叹息，加快了步伐。
三人来到江边时天还没黑，因为此处不是渡口，江面上显得有些冷清，偌大的江面，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艘停泊的孤舟，很小，应该是附近村民用于捕鱼的渔船。
“等天黑再过江吧。”萧亮遥望商江，少许，转头从身上摸出了一张地图递给文骢，“知道商阳军由谁统领的吧？他府邸在哪？”
文骢接过地图摊开，有些意外，虽说其上标注多少有些差异，却已是十分精细，看来南北国之前早已相互摸清了底细。
敛了思绪，文骢点着地图，认真说道∶“商阳城有两支军队，一支是荆府的府兵，由荆府荆山统领，另一支是北国驻军由一个姓李的门督统领。”
说到此处，文骢望了萧亮一眼，“我没见过荆山和李门督出手，但是想来不差。李门督特立独行，必然是有所倚仗，才会极度自信。而荆山为人谨慎，我在荆府时都没见过几次。”
文骢话落，萧亮也露出愁容，他眉头紧锁思量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问道∶“这两家是什么关系？”
文骢稍一思索，回道∶“互不相干。”
萧亮一扫忧虑，笑道∶“不管来商邑的是哪支军队，只要杀了这个姓李的，商邑的北军一定会退！”他冷哼了一声，“门督，早就想试试手了。”
文骢微微一愣，隐隐察觉到了萧亮的想法，想必是离间计之类的。也没再细想，就在地图上指了李门督所在的两点位置，还有几条联通的隐秘通道。
天色渐暗，一叶小舟在辽阔的商江里飘荡，十分渺小。随着天色，坐在小舟里的三人，也逐渐失去了方向，迷茫和寒冷往往最令人恐惧。
萧亮打开水袋酒香四溢，他拿起来喝了一大口，爽快的哈了一声，随后他摇头苦笑道∶“其实我很怕死。”
他将水袋朝着文骢递了递，“现在害怕了吗？”
也许因为颠簸的原因，文骢也感觉苦闷奔涌，抢过萧亮的水袋，往嘴里灌了一大口，忍不住诉道∶“之前你说你要把握每次机会，其实我才是，我没那么好的命。你们随时都可以选择放弃，但是我不能，我必须走到底。有些事我需要知道真相。”
文骢又想到了那个夜晚，一想到父亲的死和他母亲有关，心中烦躁难以平复，举起水袋咕咕咕地往嘴里灌。
萧亮慌忙地夺了水袋，掂了掂，语气有些幽怨，“都快没了。”
文骢没理会萧亮的抱怨，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面朝黑暗的商江深处，朗声喊道，“如果完成了这次任务，算不算一个大功劳，会不会有赏赐？”
“当然。但是前提是…”萧亮舔了舔嘴唇上的酒渍，“要活着回来。”
萧亮凝重的话语让文骢沉思起来，他环顾四周，全是望不到尽头的黑暗。
文骢心里彷徨，不自觉地将那枚令牌摸了出来，紧紧握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