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副怎么样的景象啊!或者说那是一个怎样的人呢?站在农田之中,周身神光隐隐,身上穿着帝王才能穿着的黑色冕服,肩部织日月龙纹;背部织星辰山川;袖部织水火花虫。
竟好似要凭一人之力,扛起山川湖海,扛起日月星辰,也扛起天下苍生!
但是就是一位这般伟大的人物,却是一副老农的样貌,但是却丝毫不让人觉得有任何的不协调,反而觉得一切本来就该如此。
玄烛看到眼前这人却是讷讷无言,却像一个在外受了委屈的孩子,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而原本的暴戾与疯狂也渐渐退去。玄烛呆立许久之后才小心地问道:“您……您是谁?”
老者却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黝黑的脸庞上的皱纹逐渐伸展开来,裂开了嘴巴,露出了个并不好看的淳朴笑容,说道:“小玄烛,其实忘记并不一定是一件坏事,我们都走了,胜负也已经决断了出来,其实并无对错之分,只不过咱们的立场输了而已,而后来他们治理的不也是不错嘛!”
老者说着,直接坐在了农田边上,泥土沾染在了尊贵无比的冕服之上,但是老者对此却并不关心。
而是拍了拍旁边的土地,对着玄烛说道:“坐!”
玄烛却盯着老者身上冕服那处的污秽,一动不动。
“嘿~你小子,还是和以前一样,太看重这些形式了!这身冕服脏与不脏,又有什么关系呢?没有这身冕服,我就不是我了吗?”老者微微摇头,看起来对于玄烛的固执很是无奈。
玄烛却还是无动于衷,像是一个倔强的孩子。
老者见此,也不勉强,而是站起了身,拍了拍屁股,走到了玄烛的身边,说道:“当时咱们的愿望是让众生真真正正的把握自己,不受命运的愚弄,你可千万不要因为一时之气变成掌控别人的存在啊!”
这回老者的面色却是严肃了起来,言语间好似在规劝行差踏错的儿郎。
“您究竟是谁?”玄烛满心的孺慕之情,但却不知道眼前这人究竟是谁,只知道他是一位对自己及其重要的人,那种错位的感觉令玄烛几欲吐血。
“我啊,早就死了,这只是段残念而已,名不名字的无所谓了。只不过你应该活的轻松点,别管你现在是什么,你起码都还活着,天下万物都在天道之下,神、仙、妖、魔、鬼、怪都是如此,谁也逃不脱,不光是你。所以啊,戾气少点儿……”老者语重心长的说完这番话,身形逐渐变淡。
“看来到时间了!你别说,还真有点怀念活着的感觉,有时候我就在想,要是当初知道会这么惨,还会不会带你们反天……”老者说完便彻底消散了身形。
而玄烛也是反应了过来,却发现自己还站在原地,之前看到的农田、老者,那一切的一切仿佛都是泡影、具是幻觉。
但是玄烛知道,那不是!
“圣君吗?”玄烛呢喃一句,似哭似笑。
“玄烛大人?”
陈瞽与张鸿雁却是感觉玄烛气息变化不休,最终再次变回了他们熟悉的那个玄烛,二人虽是不明所以,但还是如释重负般的吐出了一口气。
玄烛看了一眼陈瞽与张鸿雁二人,问了一句话,险些没将两人吓晕过去。
玄烛问道:“你们是否真的愿意担着这副担子,若是不愿,可以自行离开,除了不再拥有神力,其他的不会变,也不再会受道封神时的承诺限制,只要不妄自杀戮,我也绝不会管你们。”
陈瞽和张鸿雁却是亡魂皆冒,焦急地问道:“玄烛大人,何出此言!可是我们两人有何地方让您不喜!”
玄烛看着眼前两人唯唯诺诺的模样,顿时不知应该再说些什么,只能无奈地说道:“你们既然愿意就继续干吧!”
“你们还不下去,这都已经深夜了,今天引渡异类、鬼魂几何啊?”玄烛看着一动不动的两人愈发无奈,只能装模作样的呵斥一声。
陈瞽与张鸿雁这才如梦初醒,各自离去。
玄烛看着离去的两人,自语道:“圣君,真不是我操纵命运,而是他们两个当时都快死了,不救不行啊!”
玄烛在经过与玄天大帝的谈话之后,这个人都清明了起来,不再被情绪所驱使,而是仔仔细细想了想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变得狂躁与暴戾。
河川?司马?还是白素贞?
河川被混沌神雷所伤,不是假的,可他说的要真是禁忌,为何却伤而不死?
司马在我眼里就是个普通人,哪怕我动用了破妄金眸也是如此,可是在白素贞眼里,他却是一株太岁!太岁有没有遮蔽灵魂感知的能力谁也说不准,他说的是真是假也就无从得知
白素贞身份神秘,迄今为止都不知她背后势力,也不知她哪里来的这么多职位,人还未真的成仙,但是职位却已经定了下来。她之前说的又是真是假呢?
玄烛只觉得事情繁复的像是一团乱麻,无从下手。
之前却是有些着急了,只想查明事情的真相,尽快找回自己丢失的记忆,可是现在看来,还不如自己凭借那些人间的故事来触动自己丢失的记忆。
念及此处,玄烛不再纠结于谁真谁假,而是想将他们都留在身边慢慢观察,毕竟就连幽冥那种狐狸都有藏不住尾巴的那天!
于是,抖手之间便将司马与白素贞甩了出来,二人昏昏沉沉的落地,白素贞摇摇晃晃地揉了揉脑袋,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司马更是不堪,直接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儿才挣扎着爬起身来。
司马好不容易抬起头,面带微笑地看向玄烛,刚想说些什么,却又俯下身去呕吐了起来。
白素贞默默向旁边挪了挪,不想离这株太岁太近,以免被恶心到。
玄烛看了一眼司马的呕吐物,不由得皱了皱眉,而后问道:“怎么,太岁也喝小米粥吗?”
白素贞却是没有绷住,直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但也因为这个才注意到了现在的玄烛和刚才有些许不同,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
“你若是刚才就是这副模样,而不是那么暴戾,好言相说之下我又如何会想跑!”白素贞没有好气的说道。
“刚才若是如现在这般清明,你不是更没有机会?”玄烛一脸怪异地看着白素贞,同时心念一动,封住白素贞周身灵气,使其不再外泄的封印,直接将白素贞定在原地,不能动弹分毫,周身灵力也如同一潭死水。
“你!”白素贞顿时大急,奋力挣扎起来,但却是徒劳无功。
“儒道释三家联手的封印难不成还能封印智商?”玄烛一脸疑惑地望着白素贞。
玄烛见过玄天大帝圣君之后,虽然没有多出什么记忆,但是却对白素贞有种莫名的熟悉,好像很久以前就曾见过一般。
所以,虽然怀疑白素贞在说谎,但是却也对她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而此时的司马却也不再不适,他缓缓地直起身来,玄烛挥了挥手,凭空出现一瓢凉水,司马也不见外拿起来便漱了漱口。
“您刚才飞得太快了,有点晕!”司马笑着挠了挠头,有些尴尬的说道。
玄烛见他也恢复了过来,直接带两人瞬移到了一处山野,抬手一点一团火堆凭空出现,玄烛直接盘腿坐在地上,又对着二人说道:“坐吧!不太想回我的不可知之处了,就在这里说吧!”
司马也学着玄烛盘腿坐了下来,白素贞却是有些嫌弃,动了动刚刚恢复自由的身体,轻抬手掌,一股绿色能量浮现,而白素贞周围的草木瞬间生发,竟然自动编了一条藤椅出来,白素贞这才施施然坐在了上面。
“乙木青龙之力,竟被你这样糟蹋!话说回来,若是我真的被裂于四极……那这青龙便镇压着我一部分躯体吧?”玄烛面无表情,好似问询地看向了白素贞。
白素贞点了点头,说道:“应是如此。”
“好,这些事情先放下,暂且不提。我身为异士,记录三界异事,如今确是应该回归我本职工作了。
白素贞我且问你,当年张鸿雁陷入疯狂之后,到变成鬼魂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哦?竟然是那个孩子吗?也对,从最接近仙的大自在中跳出,自愿永堕凡尘,又因为一句没头没尾的‘安心等我’,就一直枯等,若是魂魄没散,怕是还在等着吧!从人等成了孤魂野鬼,真是凄惨啊!”白素贞颇有些唏嘘。
“还以为在张鸿雁最后一次找你之后,你就开始沉睡了,这次也只是碰碰运气,本来想着若是问不出也就算了,没想到你真的知道!”
玄烛的话让白素贞翻了个白眼,没有好气地说道:“封印时间那么长,我是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好不容易遇见一个看得上眼的女娃娃,还不用水镜术好好看上几眼,岂不无聊死?”
白素贞见玄烛没有反应,便继续说道:“当初她陷入疯狂,怨气直破李宣高给她设下的两层防护,除了肉体与那把斩心魔的剑,其余的竟然是没有起到分毫作用。
实在是她的怨气太重了!而她那是又身体衰败的不成样子,在这怨气升起的一瞬间,自己就因承受不了这股怨气,而反受其害。当场便死去了!
我当时看她那个样子,不是化作怨鬼就是恶灵,谁知道竟因为李宣高的祝愿将她的灵魂囚禁在了肉体之中,我以为这就是结局……”
说到这里,白素贞突然看向玄烛,一脸诡异地问道:“知道当时那个人间王朝连续数年的天灾吗?”
还没等玄烛回答,坐在一旁的司马防就率先脱口而出。
“中国北方大旱,赤地千里,寸草不生……”
司马防说完之后,下意识地与玄烛异口同声地突出了两个字——旱魃!
“没错!旱魃!由于李宣高的祝福,让她破败的身躯重新焕发了生机,直接越过僵尸,变成了这世上第二只旱魃!没想到啊,一生除魔的李宣高,竟然造就出这样一尊大魔!”白素贞微微摇了摇头。
却没发现说到这里的时候,司马防微笑的弧度变得更大了。
“后来尘世杀戮日渐增加,尤其是几次屠城之后,那浓厚的血腥惊动了本来一直在沉睡之中的旱魃,而旱魃的苏醒却也惊动了李宣高放在张鸿雁体内的那把为其护道的神剑!
玉帝的佩剑,是天上最尊贵的宝物,代表三界最恐怖的权柄,旱魃怎么挡得住,那等宝物。于是,刚刚苏醒的旱魃,便死在了神剑之下。
我本以为张鸿雁也会就此死去,可谁知道,已经拿自己祭了苍天的李宣高竟然再次凭空出现,但似乎只剩下了部分本能,他抬手之间就将张鸿雁的最纯粹的灵魂剥离了出来,又看了一眼虚空,却是像透过了水镜术,直接看着我!”
说到这里白素贞喘了两口粗气,面带惊恐之色,在眼前竖起一根手指,说道:“一眼,仅仅一眼!若不是见我没有威胁,我怕是要肉身与灵魂同时崩溃而死!”
司马听着却是破天荒的第一次眉头紧锁,仿佛遇到了什么想不通的事一般。
玄烛微微点头,说道:“这便接上了,可惜……却是没什么触动我的地方!”语气中不免有几分遗憾之意。
“永吉暂时是张鸿雁的地盘,她被我代天封神,封为了续命司阴转生承德掌缘仙子!如今出了等待毛文龙的归来,便是心心念念地等待天门重开,得见师傅。
所以还是不要让她见到你为好,否则问起李宣高的事情,你如何作答?若是再将李宣高引出,你就不怕真的有杀身之祸?”玄烛的话中带着几分告诫。
“放心,我自然会躲着她!”虽然白素贞并不一定真的惧怕李宣高,但是此刻天门未开,纵使有天大的背景也是白费,除非是那种存在。
玄烛看白素贞也没有生事的想法,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转头看向了司马防,好奇的问道:“你真是太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