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床头柜上乱七八糟的零食收拾好,摆上一张信纸。纸上写着“追求自己的幸福”几个字,算作给林佳的留言。
她头向里睡着,手里还抓着巧克力糖纸。她发出细微的鼾声。
这几天来,她真的累坏了,需要好好休息。
我关上门,离开她,走出旅馆。我雇用的司机站在车外等我,我脱下草帽向他致意。
车子驶入墨西哥城蛛网般的街道,往图拉遗址开去。
冯希洛爵士是个很喜欢双关语的家伙,他喜欢在一个圈套里埋下另一个,这点我现在非常了解。
我一直在思考,冯希洛爵士最后的留言,“你的梦想实现了吗?”,这句话究竟有几重含义。
我后来知道,在文字显现时,卡里姆死了,所以他很可能没有看到那个问句。但我是看到了的。
林佳的心结解开了,她实现了她的愿望。但我的愿望还没实现。我不知道冯希洛爵士的留言是告诉我我的梦想迟早会实现,还是说我已经离梦想走近了一步。如果是后者,那意味着我在这个案子里应该获得我想要的报酬——梦现。
由此推论,所谓“遗失的双子星”,极有可能有隐含的暗示。一只画在墙上的梦想瓶,是林佳丢失的梦想,还有一只隐藏在后面的,是被历史遗忘的真正的梦现药水。
按照冯希洛爵士设谜的方法,他多半把梦现装在一只和画中瓶子极其相似的容器,藏在那画中瓶的背面,来照应他的留言。正如他以留言来弥补他字谜的不合理之处。
我没有根据证明我的猜测。但再跑一趟又何乐而不为呢。至少可以看看古迹嘛。
我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医生。
“这是国际漫游电话。”我告诉他。
“我知道,所以长话短说。你快点回来吧,阿羽。巴尔科倒台了,现在你是自费旅游,没人买单的。”
“是啊!他们怎么会倒的?不是一家在医学界有声望的跨国集团吗。”
“唉。他们玩毒品被发现了。”医生不胜惋惜的说,好像一点也不觉得玩毒品是罪恶:“不过,亏我有先见之明,我们事务所从中小捞了一笔。我决定明天把吸血鬼心脏上交联盟,作为巴尔科研发转基因药物的证物,这个可以算我们事务所业绩的,奖金也不少。”
“那个不是早就该卖掉了吗?”
“没有。那是C级吸血鬼心脏,怎么能以官价卖掉!我一直在和巴尔科讨价还价。”
我心中忽然升起不祥的预感,连忙调出手机的万年历查看。
阴历十五日,医生那边的时间比我早几个小时,现在已经是下午了。
“现在心脏在你那儿?”
“在冷冻柜里。”
“上面那支飞镖还在吗?”
“怎么可能!你送去登记时就拿掉了。”
“你赶快离开家,找个旅馆过一夜。”
“不行,我今晚和人有个约会。”
“别固执了!生死攸关的!今晚是月圆之夜啊……”
“哇!要超两分钟了!我挂了,阿羽!”
他说挂就挂。手机话筒传出“嘟嘟”的忙音。
我坐在座位上发了一分钟傻。
月圆之夜,我捉住的吸血鬼将复活,到时候医生和他的客人是最近的血液来源。
唯一算得上优势的地方,是那吸血鬼不知道医生和我的关系。否则医生会死得比普通食物难看。
我知道以医生的吝啬,今天是断然不肯接我电话了。看来唯有我赶回去救他。
梦现。冯希洛爵士。这也是他预言的一部分吗?哈!他真会玩游戏。
我告诉司机:“去机场。”
“不到图拉了?”
“不到了。我忽然觉得家里更好玩。”
我上了飞机。飞机上我不停拨医生的电话,他铁了心就是不接。我发信息,也没人回。我想这吝啬鬼这下完蛋了。
回到艾拉利亚时,天色已全黑。红色满月正从夜空角落升起。我为了赶时间,没有坐汽车,直接从机场飞向我家。
房子里没开灯,也没有音响,静得让人害怕。
我从敞开的窗飞进自己卧室,再由卧室跑向医生房间。
他在自己老板椅上坐着,面前的桌上立着一幅画。他一动不动,有一瞬间我真的以为他已经死了。但是他回过头叫我名字:“阿羽,你回来了呀。”
“嗯。”
我点点头,轻盈的跃到他办公桌上坐着。桌上的画是姐姐最珍爱的作品之一,《林中少女》。
“今天,巴黎美协的人把这幅送回来。”医生用下巴指着画说。
“诶?他们怎么说?”
他冷哼了一声:“幼稚。”
“画技不成熟?”
“不是画技。是内涵。没什么深刻的内涵。”
“噢,老一套了。你怎么跟他说?”
“我向他吐口水。我跟他说,你懂得什么,只会故作姿态!人性本来是很简单,讨厌讨厌的,喜欢喜欢的。只有肤浅得害怕面对自己的人,才把一切搞复杂。”
“说得不错。”
“比如说我,我就喜欢钱。”
我不予置评。
月亮升起来了。渐渐的,月光透过敞开的窗子,照到姐姐的画上,照进画里的丛林。画中的女孩子披着树叶衣衫,腼腆的笑着。她的笑容那样简单,那样纯粹。无论人生际遇如何起伏,无论幸福喜悦,无论无奈与悲哀,她也总是那样笑着。
我和医生静静的看画。我感到我们的心在一起跳动。因为有姐姐温柔的手将它们连接在一起。
我享受了很长时间的幸福,问医生:“吸血鬼怎么没把你吃掉?”
“我说服他,由我们事务所代理购买了一份人身保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