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外音｜KP：“过一个灵感。”）
嘀—哒—嘀—哒
钟摆有序地晃动着。
徐无忌看着苍老的手掌慢慢放回桌面，仿佛刚才只是一位老头无聊的瘙痒罢了。
呼，我傻了么？这只是梦境。巴德鸠斯应该是注意到了……希伯来？也不对呀。
徐无忌试图低头，想再次目睹“∞”银链的真容，但貌似不符合巴德鸠斯的心意，未果。
他这时想起来前吟游诗人凯尔特说过，由“圣知教”统治的梵赛斯帝国培养着成建制的皇家骑士团，以及同样规模不小的“虔信者”。
所谓“虔信者”，是由“圣知教”通过净化仪式所选拔的“启圣”于人间的执行者。只要信仰足够虔诚，咏颂教义经文，便能得到“启圣”的注视，从而洗去自身污秽，重获新生。
但作为理性的光辉共和国公民，凯尔特毫不留情地揭露了他所知道的真相：“圣知教”不过是提取了异魔的精粹，通过某种方式感染接受仪式之人——扛过去就成了所谓的“虔信者”，并获得净化迷雾的能力；而撑不过去的，便会引发“浊化焚烧”现象化为飞灰。
起初徐无忌还以为，这不过就是梦境版的“改革春风吹满地”，什么“复兴运动”、真理至上，他觉着就差没有女巫和火刑了。
直到他“进入”希伯来……才发现情况有些复杂。
作为所长级别的大牛，希伯来没可能不知道“浊化焚烧”，为何会被巴德鸠斯如此轻易的揭穿身份？
此外，他死前所说的“意志”，究竟是呓语？亦或……某种未知的存在？
徐无忌决定继续看下去。
然后事情就没内味儿了。
“我们躬耕于‘黑暗时代’，探索真理的存在；我们抵御着‘迷雾之灾’，期待智慧的花开。”
巴德鸠斯的开场白似乎带着别样的情绪，他用力咳嗽了一声，让其余十二位所长神情凝重起来。
“两百年前，乔万尼先驱站了出来，怒斥着梵赛斯的腐败。在他的带领下，薪火将大地点燃，光辉将黑暗驱散，愚昧的旧时代终将落下帷幕。”
巴德鸠斯缓缓伸出左手，“我们成立了‘真理议会’，自命为‘学者’，将生死抛之脑后，也要一窥迷雾的真相”，而后又托出右手，“我们建立了‘十三所’，解剖异魔，研究其奥秘，并发明【公具】，只为了启示大陆再无阴霾！”
砰！
双手狠狠砸向长桌，这个老态龙钟的首席起身而立，俯视着众人，有些浑浊的双眼此时意外的锋锐！
尽管剧情线变动，徐无忌依旧掌握着先机，再结合巴德鸠斯此刻的莫名言行，他心中隐隐约约有个想法，感觉似乎可行。
“巴德鸠斯”下一秒收敛了锋芒，缓缓坐了回去。
然后轻描淡写地开口道：“希伯来，作为年轻一代的大学士，你有什么看法？”
果然，徐无忌成功说出了第一句话。
他似乎知道了“∞”银链的作用了——应该是一种能够检测一定范围内有关异魔的【公具】。
徐无忌猜测，巴德鸠斯甚至无需触碰便能发动侦查能力，否则上次自己扮演“希伯来”的时候，巴德鸠斯没可能发现希伯来的异常。
除非他早就知道对方有问题，但也没道理任由希伯来晋升到一所之长的职位啊。
想来应该是“理学宴”上菜阶段，“圣知教”的袭杀让巴德鸠斯心生警觉，于是恰好发现了希伯来的里应外合？
是的，徐无忌上次“扮演”希伯来时，拜第一人称视角所赐，看到这个“角色”所做的手脚。
在晚宴开始之前，希伯来于自己住所的地下室内。先是看向一面镜子上的水雾，然后连带着水雾上莫名出现的“安排”与“告诫”一并擦去。
随后，他又从培养皿中提取出某种神秘液体。旁边，还残留着杜宾蝠尾蛇的尸体，以及关在笼子里的几只猿灵猴。
在这儿，徐无忌由衷地感谢“老莱克”赋予他的毫无痛苦的宝贵财富。
首先是杜宾蝠尾蛇。别看它只有婴儿手臂粗细，长度也只有9—15英尺，与其它异魔相比，杜宾蝠尾蛇既没有巨硕且坚实的躯体，也没有声势骇人的攻击手段。它唯一的生存手段，是那平平无奇的伴生异虫。
杜宾蝠尾蛇体表的鳞片下生长着许多特殊腺体，能够分泌出一种无色无味的激素。对它自身而言虽无任何作用，却是异虫最为喜爱的食物。
激素在空中扩散，因而以杜宾蝠尾蛇为中心，二十码的范围内会形成一片浅黄色的“雾霾”。
这些异虫除了喜食这种激素，其次便是生物的血肉。它们倚仗着沙砾大的体型优势，趁目标不备，悄无声息地完成寄生。
这还没完，被寄生者初期会食欲大增，身体通泰，仿若第二春来临；尔后渐渐神情涣散，夜不能寐，时常精神恍惚；最终，被寄生者会陷入癫狂状态，甚至会猎食周围人群。
而在这之前，异虫会因寄生环境的“变质”，而寻找下一目标。
是故，若不对杜宾蝠尾蛇加以防范，终将会酿成再次写入《灾祸纪传史》的悲剧。
曾经的梵赛斯帝国，就爆发过造成三十万人死亡的惨案。“真理议会”听闻此事，将这类事件称作“瘟疫”，并且加急研究杜宾蝠尾蛇。最终成功培育出能够灭杀这种异虫的药物，并将其命名为“疫苗”。
所幸光辉共和国加以防范此类事件，而杜宾蝠尾蛇也罕有栖息于迷雾之外的环境，类似的异魔也尚未发现，因而关于“瘟疫”的研究也不算深入。
至于猿灵猴，可以说是最不像异魔的生物。它们没有任何可怕的能力，仅有的一技之长，便是堪比十三四岁人类的智力。
关于猿灵猴，不少学者曾专门成立过相关课题，而最终的结论，可以说是令人既释然又心悸。
“猿灵猴，一种拥有十三四岁人类智力的异魔。它们天性好奇，善于模仿，但似乎大脑容量有限，无法培养出更高的智力水平；除了自我本能，猿灵猴无法长久记忆后天所学的内容，但又能够不断学习新的事物；此外，猿灵猴身体机能与人类相似度极高，尚存有深入研究的价值。”
甚至有学者提出了惊世骇俗的猜想：猿灵猴是否是由于迷雾的影响而演化的不完全的人类？！
在众说纷纭里，猿灵猴大致有着两种命运：学者的研究助手/学者的实验对象。
作为“体液研究所”的牵头人物，希伯来豢养着一批猿灵猴并不引人注意。
徐无忌看着希伯来淡定地发出指令，然后第一只猿灵猴便狂躁了起来，双目通红的它发出嘶叫，并抠挠着自身。皮毛下渗出的鲜血加倍刺激神经，这只猿灵猴竟残忍地吞食起自身来。
而一旁的另外两只猿灵猴，非但没有露出同情的神色与畏惧的哀鸣，反倒抖动鼻翼，口涎满溢。待到自残的猿灵猴奄奄一息，希伯来这才发出第二道指令。
饥渴难耐的猿灵猴立马扑向了另一只同类，在后者沉默静止的配合下，笼中血肉飞溅。
半晌，希伯来发出最后一道指令，仅存的猿灵猴突然停止了进食，它看着眼前的景象，没有丝毫反应。取而代之的是冷静注视着笼子的密码锁，然后将自己的指甲啃成细条状，在锁孔内一番尝试后，走出了笼子。
就着一旁准备的水桶，慢慢清洗着身躯，随后擦干水珠，文质彬彬地穿上特制地礼服，来到希伯来面前，单膝下跪。
然后，希伯来温柔地让它溘然长逝，并将培养皿中澄澈透明、却又质感十足的液体服下。
看到这儿，徐无忌自然地将一切串联起来：希伯来出于不知名的原因为“圣知教”提供了刺杀巴德鸠斯的机会，实则他既不相信对方的手段，也不希望巴德鸠斯死去。
背地里，通过对杜宾蝠尾蛇的研究，希伯来要么提取了异虫的某种成分，要么培育出更加微小的异虫，提前将其咽入喉管。
待到“理学宴”开始之际，先是构陷老莱克失误，从而来到巴德鸠斯身旁，而后等待“圣知教”的袭杀，顺势吐出泡泡阻挡攻势。
在大起大落的惊变中，希伯来借着自己营造的心神松懈期，假道伐虢，完成对巴德鸠斯的感染计划。
至于他的最终目的，奈何线索有限，徐无忌只能猜测跟他所说的“意志”有关。
可惜的是，就像巴德鸠斯对他的研究领域不甚了解一般，希伯来貌似也不清楚，这位老首席在“魔物杂交再应用”的领域也有着深不可测的造诣。
了解的越多，徐无忌越是对“∞”银链好奇，巴德鸠斯究竟是怎样研究出能够检测魔物的全能【公具】？
毕竟从巴德鸠斯的视角来看，此刻他虽然将话头抛向了希伯来，但这家伙虚着的双眼，正凝视着厅门！仿佛他能够透过厚实的木门，透过等候的侍从，透过餐车上的餐盘盖，直视那道“杜宾蝠尾蛇身”一般！
而巴德鸠斯依旧没有动作。
看到这儿徐无忌想到上次“扮演”希伯来的时候，巴德鸠斯应该是在看见杜宾蝠尾蛇身飞射而来的时候激发了“∞”银链。可他如何确定自己能够应对异变的蛇段？
就因为希伯来在身边？
那他又是如何确定自己不会中希伯来的黑手？毕竟他并不知道希伯来的手段啊……？！
此刻徐无忌有些怀疑，这“∞”银链是只能检测到异魔波动呢？还是如同“鉴定术”一般能够知晓魔物的信息？
毕竟上次梦境中的巴德鸠斯可是任由希伯来尽施手段呀。他还并未留对方的活口，而是直接弄死了希伯来。
若说巴德鸠斯只是单纯地相信自己的学术能力，徐无忌是不会相信的。
这老头看上去没那么简单。
但这次“降临”巴德鸠斯后，徐无忌不清楚是什么促使他提前使用了“∞”银链，然后导致了希伯来的暴露，剧情线发生变动。
估计巴德鸠斯也没想到，他的身边就有着异常的存在。出于保险他还再次触碰了【公具】，这才决定提前对希伯来动手？
时间回到巴德鸠斯的发问。
众人看着在座之中最为年轻的学士，心中已然涌动着百般思绪。
感受到巴德鸠斯的目光移至自己身上，希伯来礼貌对视。看似神态自若，实则暗地里有些发怵。
这老家伙到底发现了什么？实在由不得他不怀疑。
希伯来扪心自问，哪怕自己一身清白，对上那双眼睛都会产生自我怀疑。
谁能想到巴德鸠斯这把年纪，那对浑浊的眼珠依然炯炯有神。仅一人，就给了他好几个人注视着的错觉，仿佛心里的秘密被对方一览无遗。
“孟德尔大学士，我以为，共和国的光辉必将遍布启示大陆，终有一日，真理之神会行走在人间，传播理性与智慧！”
“‘圣知教’呢？梵赛斯帝国呢？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可仍旧野心勃勃地盯着我们！”
“我觉得他们不足为惧”，希伯来拿起凉透的毛巾，擦着手斟酌道：“试图拥抱异魔，赌一赌是否会被‘浊化焚烧’，然后再装模作样地说什么信仰不纯？除了愚蠢，我不认为还有什么词汇可以形容。”
希伯来言辞凿凿，谦逊的表情终于变成了不屑一顾的轻蔑，与淡淡的骄傲。
“他们的人民终究会意识到，只有光辉共和国，才能为人类创造出光明的未来！”希伯来恢复高雅的姿态，“真诚”地望向巴德鸠斯·孟德尔。
老首席闭着眼不置可否，只是微微点头。
然后，他示意众人一同起身，手里的卡蓝调在烛火照耀的宴厅中格外的美丽。
巴德鸠斯满意地打量着众人。
“祝，国运昌隆！”
在钟摆的晃动声里，众人一同说道：“祝，国运昌隆！”
啪。
如期而至。
剔透的酒杯碎成了渣，希伯来再次被扎成了花。
嗯？徐无忌十分困惑，因为他并未看见巴德鸠斯有丝毫动作。
难不成他通过意念杀死了希伯来？并伪装成“浊化焚烧”？
先不说徐无忌了解到的希伯来并非是“圣知教”的卧底，就从他刚刚有意提及“浊化焚烧”，除非他是脑瘫，否则必定与“圣知教”无关。
巴德鸠斯究竟是如何轻易杀死了希伯来？又为何将他伪装成“浊化焚烧”？徐无忌有些崩溃。
巴德鸠斯打了个哈欠，若无其事道：“‘浊化焚烧’，相信诸位对这种现象不会陌生。”
他转头紧盯着希伯来，没说话。
虽然徐无忌基本能切身感受到所“演”角色的感官，可他毕竟不能读心，也不能体悟角色的意念。
满脑子都是这种种的谜团的他，因而并未察觉，此刻的巴德鸠斯不再如上一次梦境那般面无表情，而是轻皱着眉头。
扭曲的希伯来在剧痛中放声大笑，丑陋的脸上露出无尽的嘲讽。
“什么……真理……圣知……都，都是……的意志！”
徐无忌仔细看着令他作呕的希伯来，困惑再生。
ta？它？祂？
巴德鸠斯望向众人，眉头慢慢舒展开来，似乎想说些什么。
徐无忌赶忙心念一动。
只见“巴德鸠斯”从颈脖间掏出“∞”银链，将其握住，缓缓开口。
“这是我近年来研究众多异魔的心得，可惜尚不成熟。所幸能够触发这位背叛者体内的魔物之血……”
他没在多说，反倒露出忧虑的神色。
“‘圣知教’似乎想将他们的腐朽蔓延到‘真理议会’！通知各个大学士，今年的议会看来要提前召开了。”
说完便不着痕迹地将银链放了回去。
！
徐无忌艹了，自己差一点就能目睹“∞”银链的真容，你这老物还要将他捂住？低头啊喂！
徐无忌正要继续儒雅随和，没想到下一秒，巴德鸠斯真的低头了。
在众人的视角里，这位大学士正低头放回【公具】。
而高兴的徐无忌却发现，自己只能看见模糊的银链，形似衔尾蛇。
因为眼神的焦点，并不在此处。
伴随着整点的钟声敲响，徐无忌只来得及看见一个璀璨的画面。
嗯？！！
【咔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