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叮铃！
打铃片在阀口间断式冲击气流的作用下急促地敲击着铜制警铃，将收押室内的一众D级人员扰动。
或是神色凝重，或是惶惶不安，在氛围逐渐浓稠的情形下，一个男人豁然惊坐，反射性地望向左侧。
看着平滑而散发光泽的金属墙，男人怅然若失，而后一手扶额，陷入沉思。
刚才是做梦了？衔尾蛇的项链？还有梦幻璀璨的……他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是……巴德鸠斯·孟德尔？
不对！我是徐无忌。
直至此时，徐无忌才意识到自己仍旧处于梦中。
对此他并不意外。
并非一“降临”到梦中，徐无忌便能立刻意识到自身处梦境。甚至可以说，这梦中梦是意外的邪门，因为此时的徐无忌并不能回想起上一层梦境——他自称为深层的梦境的具体情形，脑海里只有朦胧的如同浮光掠影的碎片记忆。
只有等到彻底梦醒之时，徐无忌方才能潜入脑海深处，去挖掘自己曾在梦中费尽心机倒腾的种种事迹，细细品味其中的关联。
也正是如此，他每次梦醒时分都不会立即起身，而是静静地瘫在床上整合细节，试图将这两个如同被次元壁隔阂的梦境世界拼凑起来，还原出自己为何囿于其中的真相。
继续保持扶额的动作，徐无忌对着微晃的手环隐晦地扫视，便掌握了该“角色”的基本信息。
“凯撒·斯托维奇”
“抢劫佛伦萨缝纫厂”
虽然徐无忌对于这样的罪名有些疑惑，但他的关注重点却是后面的符号。
一个素白的圆圈。
然后徐无忌转头，果不其然地发现了一个马桶，旁边还残留着没有清理干净的食物碎屑。
要知道，正常D级接触者的单间，除了一张十分硌人的硬板床以外，是不会再配有其它物品的。
徐无忌站了起来，估摸着离开闸还有一两分钟，于是决定主动出击。
“喂，朋友，怎么称呼？”
他向对门闭目养神的男人招呼道。
那人没有理会，也无暇理会。
他还不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吧，这人心想，然后将杂念抛之脑后。通过自己熟悉的呼吸方式调节着状态，尽可能让心头的恐惧消弭。
然后下一秒就破功了。
“你就不好奇为什么会有马桶？”
炮手眉头一皱，这人都要去见维多利亚女神了，怎么还这么聒噪。
他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到了自己房内的马桶，突然想到了什么。
自己上次呆的房间可没有马桶。
炮手回想起自己第一次到这个地方的时候，是在昏睡中被警铃弄醒的。
之后从那怪物手中幸存下来，经过一系列他搞不懂的测试后，便被送回了这里。
马桶……
结合前因后果，炮手仿佛明白了什么。
听着长廊上回响的其他关押者愚蠢的吼叫谩骂，他望向对面，发现那人房间内也配备着马桶。
这小小的马桶，此刻在炮手眼中有了不同寻常的含义。
总算反应过来了，看到炮手神情的变化，徐无忌继续装神弄鬼，哦不，是结交朋友。
“叫我士官吧，你呢？”
“……炮手。”
“看来我们挺有缘分的，你也经历过一次了吧？”
炮手这时才敢肯定，对方也是幸存者。
“……你呢？”
徐无忌若无其事地回答：“我还好，也就比你多了那么亿点点。”
虽然并未听说过调查员的三大神器，但作为过来人，徐无忌无师自通地了解到朋友的重要性。
哪怕做不了朋友，当一个可爱的敌人也不错啊，要求不高，黑猫那样就挺不错的。
“看在你我都还要在这该死的地方继续挣扎的份儿上，无偿告诉你两件事吧。”
在炮手专注的神情中，徐无忌缓缓开口。
“第一，只要能够熬过七次测试，我们的命运就会得到改写。”
炮手郑重地点头，他知道这个难度恐怕并不低，甚至可以说是十死无生。
“第二嘛……”
“都给老子闭嘴！你们这些早就应该下地狱的垃圾！”
雄厚的咆哮在密闭的看押室内来回震荡，一度将嘈杂压了下去。
旋即便是更加沸反盈天的哄闹。
一连串咔擦声作响，这些急不可耐的恶棍们仿佛开闸猛虎，一个个狞笑着看向怒斥他们的人。
而后便鸦雀无声。
紧了紧肱侧腕屈肌，道恩感受着手中“联动型突击刺剑”所带来的厚重感，露出满意满意的笑容。
“很好，希望你们能够老实点，我不想再碰到被渡鸦吃掉脑子的怪胎。”
想到某次自己不得已和一个神经病去进行“模因检测”，道恩就气不打一出来。
只因为那家伙一见到自己就说什么“这个世界竟然不是循环的”，吓得道恩启动了预防措施。
结果虚惊一场。
面对研究人员意味不明的神色，他碍于章程没能把那家伙怎样。
但至少道恩为他挑选了不错的收容物进行测试，虽然这不合规矩，但道恩凭借十年来的经营，其他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惜当时隔着门，他并没能见到那家伙死前的模样。
“我再强调一遍，都给我认真听指示！不要用你们廉价的性命浪费我的子弹，你们不配！”
徐无忌点点头，一副君子所见略同的表情，仿佛他对那种神经质也是深恶痛绝的。
“唔……士官先生，第二点是什么？”
徐无忌余光瞥见炮手粗大的手指关节来回搓动，他露出严肃的表情。
“第二件事，就是不要过于听从他们的指令。”
顺着徐无忌的眼神示意，炮手看到了骂骂咧咧走过来的道恩一行人。
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徐无忌心想这位朋友，看来是一位不错的工……搭档啊。
然后徐无忌唯唯诺诺地等待与他有着孽缘的某些人发话。
感受着这些人的眼神不善，道恩看着某个挑衅意味十足的家伙，伸手拍了拍他的脸。
“怎么了？还想动手？”
这凶犯显然已经忍了很久，见道恩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终于按耐不住。
他没有说话，直接搂住道恩的的脖子，蓄力已久的一记膝撞迅猛扎向了对方的腹部。
狞笑还未持续多久，这人便看见道恩挺直的站在原地，布满疤痕的脸此刻犹如厉鬼。
徐无忌不忍直视，对于接下来的暴行，他深有体会。
这一层梦境，有时候未免太过真实。
做人不能太嚣张呵。
以一口浓痰结束热身，道恩没再管这个不成人样的垃圾，在其他人的忌惮目光下，走向了看押室的深处，来到徐无忌和炮手的身前。
“哟，两位幸运儿”道恩抬起双手，俯视着二人，“又到废物再利用的时候了。”
“尤其是你，感染者”，他顺势搂住肌肉一紧的炮手，“要好好表现啊。”
说完便转身招呼不远处的比尔，“这两人你看着点，尤其是3620，自己【检索】信息。”
“其他杂碎，诶个领取身份卡，等待安排！”
徐无忌正消化在刚刚得到的信息，默默体会着脑海里似有似无的神秘链接，察觉到走到身旁的监管者。
他慢慢抬头，见比尔沉默地注视着炮手，心中涌出无限感叹。
真是无巧不成书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