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不需要钱?仙人不识人间烟火?仙人一心只想修炼?
“屁!”
云邪从掌柜的手里接过一件血红长衫,递给孙大牛,拍了怕他的肩膀,一脸调笑,伸出手指头放在面前摆了摆。
“我理解你,但没人可以对钱说不。”
云邪随手甩过一颗灵石,踏步就向外走去。
“理念道统,这事儿纠缠不清,打从天地初开,第一个有了思想的人活着,便出现了道统。”
“什么是道统,吃饭是道统,喝水是道统,便是如厕也是道统,至少你如厕之时知道要带厕纸,而妖兽从不管那许多,这便是理念。”
“有人吃饭时要用筷子,因为简洁方便,不伤手,有人要用刀叉,优雅,这便是理念之争。”
“你可以说用筷子好,但不能说用刀叉就不对。”
云邪点了点孙大牛手中的红色衣服,意有所指:“适合自己,让自己更舒服才是对的。”
“天下道统千万,多一件傍身之技总没坏处。”
云邪后退着走着,看着孙大牛,身后好像长了眼睛似的,一脸笑意:”手艺人不吃亏吗。“
孙大牛四处望了望,周围的环境好像让他又回到了勾盘山。
那个山沟每过半月便会有一次集市,乱糟糟的,但让人感觉格外亲切。
这里也是如此,当街叫卖的,各式店铺,杂耍的,甚至还有卖冰糖葫芦的,应有尽有。
云邪注意到了孙大牛的目光,对他解释道:“寒冥山下有修士子嗣,那些都是没有多少资质的凡人,在这儿讨些生活。”
孙大牛点了点头,可眼睛还是没有离开那一大串冰糖葫芦。
云邪看不懂了,挠了挠头,迟疑着问道:“你该不会想要来一串吧?”
孙大牛如梦方醒,紧忙撇过头去,看向别处,好像被人戳破了心事的小孩。
云邪想了想,一伸手,叫住了那个卖冰糖葫芦的。
“大叔!”
“哎,这位公子,要来一串吗?”
老汉凑了过来,云邪想了想,颠了颠手中装着灵石的袋子,撇了撇嘴。
从中拿出一个灵石,递给老汉,以极为猖狂高傲的姿态语气,叫嚣道:“你可以回家了,这些都是我的了!”
老汉看着手中的灵石大喜,一张老脸挤成菊花,对着云邪练练躬身。
”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一黑一红就在这集市之中晃悠了起来,周围的人看见孙大牛的脸皆是避之不及。
身穿黑衣之人扛着一大串冰糖葫芦,从上面抽出一串,递给红衣人,那红衣人顿了顿,还是伸手接过。
“谢谢。“
云邪挑挑眉毛,大感诧异:“你还会说谢谢。”
孙大牛没有理会他的调侃,看着手中的冰糖葫芦,沉默了半晌,语气幽幽:“我家……在一个山沟里,那山沟好长时间才会有一次集市,当然,没有这儿大,也没这儿人多。”
“每次去赶集,我都要冲我娘要一串冰糖葫芦,家里穷得很,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穷到了连一串冰糖葫芦都买不起,每次都冲我娘好顿聒噪,她拧起脸来可吓人了,劈头盖脸的就给我一顿训,但最后还是给我买了。”
“呵呵……”
孙大牛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云邪知道,当一个人提起他的家乡心事,最应该做的,就是静静倾听,什么也不做。
“我老爹,每次都推着家里的那个破推车,载着家里的种的烂菜,上街叫卖,没事的时候,就去给人砌墙,盖房子,陪我的时间,少之又少,也不知道哪来的那许多的房子等着他盖。”
“我心里,是有怨气的,他们两人总是因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三句不和就吵起来,声音大的能把房子都镇塌,刚开始我会试着劝一劝,后来发现并没什么用,也就放弃了,性子也越来越沉闷,话越来越少。”
“很多时候,我会一个人跑到后山的山顶,找个地方睡一觉,看着太阳落下,什么都不想,他们总是找不到我,一到天黑就满大街的出来找儿子,叫我吃饭。”
孙大牛看着手中的冰糖葫芦,一下子没了胃口,便将其收入空间袋中。
他看向云邪:“我近些日子看事看物,总是满怀恶意的去揣测别人,没人会无缘无故的对别人好,也没人会无缘无故的树敌,他们总是有目的,所见所为,或大或小,却远不是我能单凭揣测就能猜出来的,只能谨慎,再谨慎,于是更加沉默寡言。“
云邪笑意敛去,满是平淡,静静聆听,孙大牛还在说着:“其实我比较厌烦这些,我更喜欢直来直去,也谈不上如何聪明,田长老认为我神魂强大,觉得我学习力领悟力远异于常人,我却偏偏喜欢做一个蠢货。“
孙大牛站定,双眸静静的看着云邪,满是漠然,一股无形的凌厉气势透过双眸刺进云邪的双眼,好似能凿穿他的内心。
他淡然道:“我要做人,必是如刀般锋利,似金铁般坚硬,顽石一般固执,我要将自己掷入河畔,投进大山,享风吹日晒,经江河逆流,无坚不摧。静待浪花迎风起,乌云遮蔽日,有朝一日,破长空,斩逆流。“
“云邪师兄,你看……我这道如何?”
孙大牛右手轻轻抚上震动不停的刀柄,下一刻,无数的驳杂灵气从孙大牛的身体像是逃命似的窜了出来,一道冲天气势拔地而起,凝而不散,凛然刀气伴随着杀意肆无忌惮尽情鼓荡开来。
离两人近些的行人只感到如坠寒冬,遍体发寒,紧忙逃窜开。
云邪脸色僵硬,眼中流露出惊骇。伫立在孙大牛的身前,身体动弹不得,他嘴角抽动了一下,还是道:“赤鬼师弟……好志向!”
……
寒冥山山腰间有一石亭,这石亭上有张大匾。
“秒辩正宗。”
孙大牛轻声念出。
“一位宗门长老留下来的,乃是我北冥第二位仙君,便叫秒辩仙君,据说入我北冥之前,乃是沧澜帝国的宰相,天生的圣人之相,一生大志便是匡扶社稷。”
云邪看着孙大牛的背景,目光中尽是复杂,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只是很平常的逛了逛街,面前这人便入道了,没有顿悟,极其自然,何其妖孽!
“诚如师弟所言,没有无缘无故的好,自然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坏,我确有试探师弟的心思,也的确有我所求。“
“请坐。”
云邪伸手比了个请的姿势,孙大牛看了看,便不客气的坐在了石椅上。
“师弟可知,再过半年,就是北域七派宗门大比之时?那时朝天宗会汇聚七派外门各种精英弟子,我寒冥外门便有十位名额。”
孙大牛看向云邪,云邪点点头。
“是的,你没猜错,外门十大,就是因此而生。”
云邪从空间袋中取出一个茶盘,放在了石桌上,上面尽是玉质的,孙大牛说不上来是何品种的茶具。
云邪放入茶叶,又随手一招,石亭旁的竹林便迅速枯萎了一大片,凝成一团细小的水流,落在了茶壶之中。
孙大牛看着那枯萎的竹林略有出神。
“啪。”
云邪盖上茶盖,看向孙大牛,轻声道:“师弟可会品茶?”
孙大牛转过头来,看着桌上的茶具,眸中似有讥讽:“呵……你随身都带着这些东西?”
云邪注意到孙大牛用了“你”这个字,犹豫了会儿,试探着问道:“师弟不喜欢?”
“谈不上。“
孙大牛拿起茶盅,在手中把玩,淡淡道:”高雅的玩意儿,总是很容易破碎,茶这东西,提神醒脑,对凡人倒是很有用,于修士,便是灵茶,也没多少益处。“
孙大牛将手中茶盅放在桌上,下了结论:”无用,浪费时间。“
云邪陷入沉思,看着孙大牛幽幽道:“师弟,身上已是没了多少人性了。”
孙大牛双眸一凝,不解的看着云邪问道:“为何如此说。”
云邪看着茶壶飘起蒸汽,淡淡道:”我知道,有一种苦修士,他们一生都在追求大道,情爱乐趣之事,对他们来说太过多余,对他们来说,大道就是他们一生的所求,为了心中之道,抛弃所有,没有亲情,没有友情,没有感情,师弟,你说这种人还有人性吗?“
孙大牛沉默了,他心中刚踏上的道途仿佛隐隐约约的出现了一条分叉,那条路上极尽繁华,远比他那一片黑暗,布满荆棘阻碍的道途敞亮的多。
云邪却也不急,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杯茶,又将孙大牛面前的茶盅满上,静静坐着。
孙大牛走上前去,将一片荆棘砍倒,拿起茶杯端在手上,微微用力,滚烫的茶水便溢了出来,淌在孙大牛的手上。
他好像感觉不到疼痛,看着云邪漠然道:”为何没有,一生所求,便是他们的人性,为了更伟大,更遥远的目标,路上总要丢失些东西,有得有失,便是这个道理。“
云邪再问:“师弟也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