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亭中再一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轻风吹过树枝，相互拍打传出的“嚓嚓”声。
孙大牛看着手中的茶盅玉片，目光凝滞，久久无言。
道途，人性，他在心中反复质问自己。
从“自己是否能够舍弃，为什么要舍弃。”
一直到“到底是道途重要，还是人性重要“。
再到“为什么修士为了道途便要舍弃人性。“
看起来毫无关联的两者，却直指道心。
孙大牛好像回到了他逃离少邪山的那个夜晚，他对寂鹤说着”我不能，但我可以绕过去。“
但他知道，如何他真的如此回答，他的刀便会钝，他的道就会出现缺口。
于是孙大牛道：“我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想了想，孙大牛又补充一句：“但我愿用一生回答这个问题。”
云邪一时怔楞，摇头笑笑，端起茶盅，轻轻嗅了嗅：“你回答的足够取巧，如果你真的如此去做，你会活的很痛苦，很纠结。”
他看着手中的茶盅陷入回忆：“我十五岁时偷偷跑出了云家，撞见了邻家的姑娘，那姑娘算不得漂亮，但笑起来时两个眼睛总是弯成月牙，无时无刻好像都充斥着蓬勃朝气，那是生于大富礼仪之家，被规矩束缚，死气沉沉的我从未见过的另一种人。”
孙大牛并不是很能理解这种感情，他的心理年龄还只有十三岁，就算经历了诸多风雨，在其他地方也有很多空白。
但他听过许多这种故事，于是对着云邪问道：“你爱上她了？”
云邪摇摇头，将手中茶水一口饮尽，像是吞了一口烈酒，将茶盅重重的掷在石桌之上。
“爱，太过沉重，谈不上，我只是向往。”
“向往？”
“你活了十五年，所有人都在告诉你，你的生活应该如何，未来是什么样的，你要做什么，所有事情应该如何如何，于是你便下意识的照着去做。”
“直到有一天，一个人进入了你的视野，她特立独行，她迥然不同，她嘴中说着独特的世界，那是与你对这个世界的理解完全不同的另一面，然后告诉你，人生不只有一种活法儿，你可以更自由，你可以反抗世间的一切，只要你想，只要去做，限制你的，从来只有你自己。“
“我被吸引了，充斥着好奇心，求胜欲，还有对另一个世界的向往，毅然决然，来到了寒冥山。“
孙大牛听明白了，他表情怪异：“你……爱上了你师尊？”
云邪并不避讳，昂起头颅：”你不回答我的问题，因为你都想要，但你似乎有些迟疑。“
“我不迟疑，我很贪婪，我不知道你的迟疑出在哪里，但其实你想要的，对吧？”
孙大牛张张嘴，却被云邪抢先开口：“你不需要回答，诚如你所说，你会用你的一生回答，我也会。”
云邪定定的看着孙大牛，眼里仿佛燃起了一把能烧灼一切的火焰，孙大牛没见过那种东西，却也能感受到那火焰的炽热，那是比火毒还要猛烈的多得多的炽热。
“我们是同一种人，你是个都想要的，我也是，道途，仙侣，我要证明自己，你要丢弃迟疑。“
云邪站起身，嘴角勾起，那张清秀的脸上，竟出现了丝丝狰狞，他笑着对孙大牛伸出手，握成拳头：“力量二字总是格外吸引人，那东西总是能让你站在制高点，俯视世间的一切，定个小目标，先站在外门的制高点，有兴趣吗？”
孙大牛审视着看着云邪，同样站起身，握拳击在云邪的拳头上，嘴角蠕动几下，喉咙发出声音：“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一定很有意思。”
……
“我们所处的这片土地，名叫沧澜大陆，这沧澜大陆，有一处秘境，名叫沧澜秘境，是上古时期留下的小世界。”
孙大牛听得云里雾里，云邪看着他疑惑的眼神颇感纳闷：”师弟不明白何为小世界？“
孙大牛倒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云邪扶额，一脸无奈，讲解起来：“简单来说，小世界便和你的空间袋一样，只是一个能装活物，一个不能。”
“所以？”
“上古时期留下的小世界自然不同凡响，这沧澜秘境其内天材地宝无数，奇花异兽良多，更有上古仙君的传承隐匿其中，一直在沧澜大陆的虚空中移动，在此期间，无人能发现它的踪迹，便是仙君也无能为力，但每过百年，沧澜秘境便会显形三个月的时间。“
“而距离上次沧澜秘境显形，刚好过了百年，眼下，这日子又快到了。”
云邪转过身看着孙大牛：“我的人得到了可靠消息，沧澜秘境已经在朝天宗的上空露出一角，大约再过半年，沧澜秘境就会完全遁出虚空，降临在朝天宗。”
孙大牛静静听着，道：“若真有如此秘境，那也绝不是我等所能染指的吧？”
云邪道：”师弟说的没错，但沧澜秘境只允许未到三十岁，尚未修到金丹的修士进入其中，若是高于这一条件，便会受到秘境的排挤，若是修为浅薄，自然进不去，若是圣人仙君，秘境便会自行崩溃。“
“我查阅了诸多典籍，搜集到诸多消息，沧澜秘境每一百年只允许进入一百人，我寒冥山外门十大便是应此而生。”
“师兄是说，只有外门十大弟子可以进入沧澜秘境？可为什么不选择内门弟子？“
云邪道：“内门修为高的弟子大部分已经过了三十岁，而潜力高的，恕我直言，北冥派还留不住那样的人才，剩下的，全都铆足了劲儿，憋着争这外门十大呢。“
“师弟要知道，北冥外门十大弟子，潜力十分出众，告诉师弟一个消息，我们的现任宗主封北季，便是位从沧澜秘境出来的人物，而他修道至今，也不过百二十年，有传言他已经踏入元婴。”
“百二十年……”
孙大牛知道这个时间能够修道元婴，是多么恐怖的速度，他必须承认，他心动了。
”沧澜大陆分南域北域，南域五大派，北域七大派，沧澜秘境每百年只能进入百人，而据我观测，北冥近些年势弱，堪称北域七派之末，其余六派早就对其虎视眈眈多时，此次秘境，必然会受到打压。“
云邪对着孙大牛邪邪一笑：”正巧，此次正好七派大比，如果我所料不错，正解决了这秘境名额的问题。“
”南域北域从实力上来说，向来不分上下，我预测，此次七派大比必然会比以前的大比提前些日子，而且，如果南域之人来的人多些，少不得也要再比过一回。“
孙大牛问道：”只有外门十大能够前往七派大比？“
云邪淡淡道：“往年是这个规矩，这次依我想来，应该有所不同，我北冥近些年来，人才凋零，又极为势弱，明眼人一眼便可以发现，如此一来，登门拜山的弟子便更少了，便是大开山门，广受门徒，也尽是烂鱼杂虾，反而徒增笑而。”
“此次宗门大比，若我们那宗主封北季是个有脑子的，想要振兴宗门的货，必然会带上内门之中几个较为出众的弟子，有备无患。”
”哦，还有。“
云邪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我看师弟你喜欢用刀，此次七派大比，若是得了前七名皆可获得赏赐，是由七派联手拿出的，其中便有一本《藏刀决》，乃是静真院拿出的一门武技，对外说的是，一本上古刀法，但是是残本，邪异非常，师弟应该会很有兴趣。”
孙大牛看向云邪，静静揣摩了一会儿，问道：”怎么能坐上外门十大的位子。“
“外门执事堂与执法殿手里都有一份弟子的大致信息，他们觉得你足够有资格坐上外门十大，你就会是外门十大，而最简单，最快捷的方法，就是登门挑战，胜了，你便是，不胜，从哪来，回哪去，但少不得要受些教训。”
孙大牛仰靠在石椅上，看着石亭的棚顶，淡淡道：”修士之间，终究还是要靠实力说话。“
”我并不怀疑的师弟的实力，但还是提醒师弟一句，如果真的坐上了外门十大，还是要小心一些。“
“嗯？”
孙大牛看向云邪，眼里透出不解。
云邪幽幽道：”师弟刚来，这寒冥山很多乱七八糟的事儿师弟都不知道，前些日子外门十大之一的寒冰外出游历，结果受了重伤，过程没几个人知道，回山之时已是上气不接下气，这万里之内，皆是我北冥的地盘，有几个人敢对北冥的人动手。“
云邪看着孙大牛，话音沉重：“竞争，早就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