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响蝉鸣,树叶飞落,转眼间凌冬已至,白雪皑皑。
即使天寒地冻,我也没有落下学业,谢隐每天都安排密密麻麻的课本,围着我孜孜不倦的解说。有时还会带着我一起去路边摆义诊摊,实体看诊。
靳言特许我不用来伺候,安心学医即可,所以这半年我们两个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不单是因为我学业忙,他整日整日的不在府中,偶有靳明回来看看我和谢隐,会说说靳言现在的情况,可是三句不离那安四皇子,今日靳言陪同安四皇子游湖听琴,明日骑马踏青,后日又要去射箭喝酒。
每每听至此,谢隐一脸沮丧,心想着这靳言倒是好不风流,不带他一起去,他自从下山后也就整日和靳宁这个丫头在一起,他也卷了。
而我只是低头万念俱灰地看着满案的书本,心事重重地叹气。
靳明看着死气沉沉的两个人,觉得很是无趣,他倒是更喜欢同那幽默风趣的安四皇子呆在一起。
城北镜湖上,一座红色雕花游船正在漫天大雪中缓缓前行,传出琴声悠悠,飘荡在天空中回旋。
安钰烨正闭着目,一脸惬意的听着悠扬的琴声,待到琴声闭,他睁眼笑着鼓起掌来:“第一公子不愧是第一公子,连这弹琴都是信手捏来,到底是我才识学浅啊,哈哈哈哈”,安钰烨笑的豪放不羁。
靳言不知自己是怎么着了他的道,这半年不单要和这个人形影不离,还要为他抚琴吹笛,像着了魔一般:“你还要在南宁呆多久?我可听说东安王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
笑声戛然而止:“还差一点,我就快要得到南宁王的助力了,就快了。”安钰烨垂下眼睫。
靳言一日日跟着安钰烨表面上一起是厮混,可他透过人心的间隙,逐渐看清了眼前人。
此人表面逍遥快活,自在放纵,可是这一时的偷欢正是掩盖他真正心性的手段,他借策马会友笼络人心,他喝酒作诗掩人耳目,他射箭比琴招揽人才,他来时孑然一身,他去时盆满钵满,他是安钰烨,东安未来注定的王。
此时的靳言满脸坚定,他也要在匆匆的岁月长河中做点什么,才不枉为人一场:“好,既然快了,就让我做这最后一根稻草,推波助澜吧。”他将一杯茶顺势倒在了自己的衣襟与袖子上。
船突然抖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碰撞,安钰烨原以为是岸边斑露会馆的琴娘月初来了,可是进来的却不止一个人,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靳言,眼中的冷漠却转瞬即逝,立刻眯着桃花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安长乐看,她今日一身貂皮白裘,头戴丝绒黄花,白雪皮肤,配着艳艳红唇,高雅的走了进来,瞥了一眼安钰烨,装作没看到,径直走到靳言身边:“言哥哥,原来刚才是你在弹琴,怪不得如此好听。”
即使这么明显的无视,安钰烨也没有放在心上,饶有深意地看着长乐与靳言。
靳言朝着长乐淡淡一笑,似在感谢她的夸奖,但又夹杂着别的东西。
“靳言,弹得确实不错,比那斑露会馆的月初倒也不差,只是少了几分韵味,可惜了,啧啧啧。”安钰烨这话摆明是是在羞辱靳言,猖狂的不得了。
长乐听了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上前打他一巴掌,刚起身,安钰烨却说自己要去船外赏湖上雪景,独自出去了。
长乐无可奈何,又转身蹲在靳言身边:“言哥哥,他可曾为难你。”她的手不自觉的摸上了靳言的衣袖,她一惊,这么冷的天,他的衣袖怎么会是湿的,定是那安钰烨干的。
靳言假意拭去长乐的手,又是淡淡一笑:“他没有为难我,谢公主关心。”
“那你的衣袖怎么解释,他竟让你在这里湿着衣袖抚琴,太过分了,那我也要让他尝尝这湿身的滋味。”说罢长乐转头跑了出去。
贴身侍女翠兰还在傻眼,靳言叫了她道:“翠兰,还不快出去跟着公主。”
“哦哦,遵命。”可是根本来不及了。
只听得船外乱做一团,安钰烨落水,正要上船的琴娘月初高声呼救,此刻站在船头的长乐趾高气扬地看着还在水面扑腾的安钰烨,没人知他不会水,挣扎挣扎着慢慢水没过了头顶。
好一会儿水面都没有动静,长乐吓住了,一把坐在了地上,众人见公主没有发话也不敢去救,只能干着急。
这时另一个身影跳入水中,捞起来了安钰烨,长乐这才缓过神来:“你们都愣着干嘛,还不快去救人。”
一众会水的奴仆都纷纷下水,由于天寒水深,将靳言和安钰烨救上来时,一个几乎没气了,一个冻得嘴唇已经发紫,哆哆嗦嗦扭成一团。
由于事发突然,大家赶紧靠岸,将安钰烨和靳言都紧急送进了靳府,至于长乐被召回宫中问话,没了影踪。
“谢隐,谢隐,谢隐……”此时还在和我一起研读医书的谢隐被扰了耳朵,气呼呼的放下书本:“靳明,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大呼小叫的,我的耳朵都震聋了。”
“快,谢隐,快去救人,公子还有安四皇子快不行了。”靳明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眉眼都皱在了一起。
我知道一定是出大事了,我什么都顾不得了,跑的比任何人都快,冲到了公子房中。
靳言没有睡在床上,而是在侧边的小榻上,一身湿衣还在滴水,脸色极其苍白,一手捂着胸口似乎很不舒服。
谢隐随即而来,他看了一眼靳言,又看了一眼在床上的安四皇子:“阿宁,来不及了,四皇子危在旦夕,你过来,靳言一时半刻不会有事,床上这位在不救,就要没命了。”
我强忍着痛,走向了安钰烨,靳明和谢隐将安钰烨从床上搬到了地上躺平,我为他清理了口鼻的堵塞物,谢隐不停地摁着他的腹部让他吐出吸入的河水,不知吐了多少,一口气终于缓了过来,他缓缓抬眼,看到一张脸,含着泪,突然有了一丝纯洁透彻的笑容,我又焦急又欣慰的喊到:“谢隐、谢隐,他醒了,他活了吗?”
安钰烨看了一眼,很快又晕了过去。谢隐也捕捉到了这一幕:“生命暂时没有危险,但是绝对不可松懈。阿宁,去准备两套干净衣服,一间客房,把安钰烨安顿好,切记生最好的碳火保温最重要。”
我点点头,可眼睛一定盯着靳言狰狞的眉头,突然,谢隐拉住了我的手臂:“放心,靳言只是因为在水中闭气太久,引起的胸口不适,另外,寒气入体,我会照顾好他的,安四皇子身份特殊今天这件事情不简单,保住安钰烨,靳言才能活。”
我深深的看了谢隐一眼,明明差不多的年岁,但他的城府总是更深些。
我大步快走,一刻不停歇,很快安顿好了安钰烨,谢隐的药很快由厨房煮好送来,我小心翼翼,一口一口喂着,生怕夜里又会出什么事,一刻不得安睡,守着安钰烨,守着碳火,也守着靳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