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霞住村西,家里排行老二,由于父母结婚多年,都未生育,便从远方亲戚家抱养了一个女童,这女孩就是应霞的大姐。下来几年,应霞便出生了,过了五年她也有了个弟弟。
应霞上学前班的时候,她父母已是四十五左右的年纪,她弟弟还在襁褓中。
应霞的父亲是砖瓦工,远近村里盖房都会被请去做工。她母亲在家带孩子,并得空忙地里的事。大姐已到的出嫁的年纪,经人介绍,已许下了旁边稍远村庄的一个在油田做正式工的年轻小伙子。听人说,这小伙子家境殷实,兄弟五个,他是老小,上面四个哥哥都已成家,就他还单着。他在外省上班,平常很少回家,不过一年中倒有四五个月是在家里呆着的。介绍的人说那个小伙子国庆节后就回来了,到时可以让两个人见个面。
说起应霞的大姐,虽是抓别人的孩子,她养父母对她还是不错的。在她记事以后,她就听外面言语,说她不是她爸妈亲生的,她也伤心难过过,不过她有将这事问她爸妈,她母亲倒是很坦诚地告诉她事实,问她的意思。她觉得这虽不是亲生的父母,可待她不差,便就不再提起。再后来,她妈在过节时候,还特意带她去了她亲父母家。她去过,见到亲娘那里的日子也不好过,兄弟姊妹七个,家里就靠着个糟老头子爹做小工来养家。从那以后,两家虽有些来往,不过她就踏踏实实在养父母家里过了。
应霞和姐姐虽不是亲的,不过关系竟然比别人家的亲姊妹关系都好。应霞从小是被姐姐带大,她妈妈平时除了忙地里的事,在不同季节会在家里做一些零活,家里还养了几头猪崽,需要照顾。庄稼人四季基本上是被拴捞在土地上,特别是在那个时代,种收小麦都完全就是人力在上,除非家里有牲口的少许几户人家,倒是省心些。不过到收割玉米的季节,家家户户是免不了出大力的。往往就掰玉米娃这个过程,好些人就干不下去了。为何?手去掰,玉米秸秆可跟甘蔗的皮差不多硬,而且很锋利,稍不留意手就被划好多口子。玉米秆的叶子又特别刺,一旦擦到脸上,脸就会又痒又刺半天。
这些还都好,玉米娃掰下来后去砍玉米秆,才叫累人。常常家里是父母是排头兵,负责去砍,一棵棵砍,左手抓住玉米秆的中间部分,右手挥动短锄头去砍下,接着又将砍下的秸秆放到身后。一个来回弯好几次腰,这样干上一会儿,就得原地站着歇会儿。
而孩子们,也不得闲,负责将老子砍下的秸秆搬到地头靠近路边的地方。所以,家里孩子多了,这会儿倒是可以帮大人一点忙。
来喜家劳力充裕,往往在收玉米的时节,比别家能忙完得快点。应霞家就靠她爸妈了。不过她在那个季节,同姐姐也是极其勤快。姐姐在家里做饭忙家务,她就给爸妈送饭送水,得闲了也下地帮忙搬玉米秆。
这年她弟弟出生了,到秋忙季节(刚好她弟是前半年的),她娘月子也早做过了,此时她爸妈就在地里干活,大姐承包了家里的活,而她除了往地里给父母送饭送水外,还得帮忙照顾弟弟。在幼年,她已俨然一副小大人面孔了。
村里的土地是这样分的:村里的地也以路为界,东村的地是路东绕着村子都归东村所有;西村的地也以道路为直径,切开村西的半圆都归村西了。
刚开学没多久,便就放了个国庆假,关中地方的秋忙季节便就以国庆节的开始为起点。
来喜自放假天天都泡在地里,和他一起的是他的老爹和他的两个哥哥,而他妈则在家负责给他们爷们儿的几个造饭送饭。
他家五口人连上先人留下的共六亩多地,在国庆节收假,已经将地里的活忙完了,只是地还没犁,玉米棒都堆在家里的院子里堆得满满一院子。还好最近天气还行,不过根据往年的情形,这国庆前后必将是近半月的阴雨天气。空着的田地也就得在这季雨来之前将麦子种下。
先前所说的闹狼事件,在这个季节便时常发生。应霞之所以敢一个人给她爸妈送饭送水,完全取决于这个季节地里收庄稼的人口很多。况且,本地人在收割庄稼之前,会整上锣鼓队,开活前一两天,在村里的地里的径道上,敲打两天,将躲藏在地里的野猪和狼赶走。所以,农忙那几天在地里的人,也是不会特别惊慌的。
不过也有猝不及防的时候,那就是临傍晚时分。大家很明了,地里当天的活,得在徬晚之前完事。等到天黑之后,村里家家户户是大门紧闭。
在来喜刚记事的时候,本地人雇外地人盗墓,也就是在秋忙收玉米的季节,那天天刚暗下来,外地人已经下入墓地井里面,本地两个在外面守着。不及防,四只狼从玉米地里钻出来,前后扑向其中一个人,直接锁喉了。另外一个还没反应过来,也被狼群撕了。井里的听到声响,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爬上来也呜呼哀哉了。
第二天,村里人去砍玉米,发现地里墓堆旁被撕烂沾着血迹的衣服以及狼吃不了落下的带肉的骨头,当时给那人吓得尿裤子,扔了锄头,连跑带滚地喊:“狼…狼…吃人…吃人了……”。吵着大半个村子的人,不管男女老少,都赶过来看。后来,村里往公社报了,公社又向派出所报了案。
当天吃过晌午饭,就听警报声从远处响起。来喜家就在路旁,听了警报声,他妈就领了他出去看。
好家伙,那警车从村头停到了村尾。来喜没见过这么大阵势,躲在他妈身后,时不时往人群里看。那天,考古队的人也来了,经发现那处不起眼的墓是汉唐古墓群的一处,不过这处年岁已久,不知都被盗了多少次。尽然连前代的盗墓者留下的东西都成了古董。
懵懵懂懂的来喜,可不知道个所以然。他只听这警报声很吓人,另外路上人挤人,很热闹。还有,在人群里,他没看到应霞,他不知道,这会儿的应霞正在地里。她刚刚送饭给她爸妈,看着他们吃,她从地里将父母砍下的玉米秆往地头搬运。
她干得很吃力,不过她还是不停地干着。正好这会儿,从远处传来刺耳的警报声,她不管,她父母也不管,只坐在地畔,看着小女儿娇小的身体,在地里移来移去,像只小蚂蚁,努力地劳作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