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炭面对递过来的鱼干有些疑惑......
它迈开优雅的步伐,十分小心地靠近那小童。也不理会这小童递过来的鱼干,而是将脑袋凑过去,嗅了嗅对方的味道。
过了两息,黑炭似乎不再疑惑,而是用一种审视的眼光打量对方。
但它仍十分谨慎,面对着小童,一只爪子伸出,搭在小童递送鱼干的小手上。
黑炭并不是要对方的鱼干,而是将肉掌中的爪子伸出,点在小童白嫩嫩的手腕处。
然后缓缓用力,将爪子微微刺入对方的血肉中......
而那小童全程一直很安静地配合,静静地看着黑炭,似乎早就知道这狸奴会这么做。
黑炭看到一滴血色晶莹的液体从小童的手腕处顺着猫爪流出,这时它似乎才放下了心,伸出舌头舔走了爪子上的血。
随后它一口咬走了小童手中的所有鱼干,跳回到桌案上,不在理睬这小童了。
小妖童似乎也知道这狸奴不再有敌意,轻轻放松了呼吸。他看了看床榻,已被酣睡的林声占据,没剩下什么地方。
他看了看房间,将装着鱼干的袋子放在书架旁,之后将书案旁的椅子挪了个方向。调整好之后,他坐在椅子上,靠着书案,竟也开始准备睡觉。
黑炭尝了尝鱼干,有些疑惑。它用爪子扒了扒那小童,指了指那鱼干向小妖童示意。
“哦......他给的。”
这下黑炭终于知道为什么这鱼干的气息如此相同......要知道,不是同一批鱼干,鱼的种类、盐度与口感的差别可是很大的。
果然......铲屎的都是大猪蹄子......
时辰大概未正左右,李渠陪同柒叔将昨晚案发的现场检验了一遍,随后又一同去了城外的义庄上看了看尸骸。
“我看勘案记载上,主记张俅是心脏爆裂,七窍流血而死。”柒叔问道。
一旁的李渠想了想,道:“没错,就是如此写得。当时来查尸的是郡中的仵作何叔。”
“嗯,何叔虽说在修行一途上没有天资,只是通玄的境界,但眼里还是不错的。不过他看漏了一件事情。”
“哦......何事?”李渠奇道。
柒叔让随行的小吏将另一个棺椁开启,那是临户死的何姓修行者的尸身。
小吏似是生了病,咳嗽不止,费了很大劲也没将棺椁打开。
李渠见状,便上前来替他开启棺椁,让他先退去,但小吏哪敢。
“无妨,你先退下吧。等晚些你去抓副好药吃了,病情加重了就不妙了。”李渠安慰他道,让这小吏先退出去候着。
他打开了棺椁后,柒叔用了一根银钎来翻查尸骸。
“老何也查过他的尸身,死因也是心脏爆裂,但七窍并无流血。”
“没错。”
“那问题就又来了,这个何姓的死者,体内也没有血......从尸体情况上看,可以说是滴血不剩。这与张俅的尸身是一样的。这是为何,血去哪里了?”柒叔自问道。
他又接着说道:“其他凡人的尸体查验过了,失血并不严重。只有两具修行者的尸身存在严重失血的情况,但两人的死因似乎与失血并无直接关系。”
李渠也觉得有些奇怪了:“一般来讲,无论是心脏爆裂,还是其他外伤致死,都不会造成这种现象......”
“有件事,刚刚在那几处宅院时,不知你有没有注意到......”柒叔问道。
“张俅宅院虽有大量血迹,但种种现象表明血迹应该是他家女婢的,其院中并未发现张俅本人的血迹。而这何姓修士,家中则没有明显的血迹存留。若是正常情况下,一个人尸身完好,但体内血液几乎尽失,现场不可能干干净净的......”
听柒叔这么说,李渠想起刚才在何姓修士的宅院中,并没有发现很明显的血迹。
柒叔看着棺椁中的尸首,猜到了一个可能。
“这妖童,有可能在吸食修行者的血液,也许是借此来提升实力,或是以此为食。”
“什么......不过丹水地界似乎不曾听闻有此类擅用幻术且吸食人血的妖物,青蜀境内恐怕也没有。”
“东方旧齐时东海有妖为海月蛟,月潮时化为人身捉凡人为食,也曾有海月蛟修至悬山和海月蛟残杀修行者的记载。西方佛国梵罗毗也有奇兽血猴,喜食人脑及腥血,且善化身为人,一般的修行者都难以分辨。”
“海月蛟,我年幼时倒也曾听说过,的确很像目前的情况。”
“我目前能想到的,且最有可能的就是这两种妖。不过还有一点对不上。”
“敢问柒叔是哪一点?”
“尸骸太完整,现场太干净......以至于,都快不像是妖做的了。”
柒叔重新将尸骸的遗容整理了一下,李渠则将棺椁恢复到原样。
“走吧,先去与水镜阁的执事碰一碰,晚上巡街的事要好好谋划一下了。”
两人离开了义庄,骑上腾马沿着官道向城中走去。粗石路的两侧栽满了金蝉树,斜影落在路上。胯下的腾马速度很快,比一般的凡马要快上一倍,这是李渠特意向郡府中借来的。
因为诸国中,只允许官府、玄门宗派和经过有司批准的修行者饲养奇兽灵异,其他如商会一类的势力,即使有财力也不能在明面上拥有此类违禁物。
过了两刻时,他们便赶回了郡城。来时两人是从南城门出来,但回时怕南门拥堵,所以回时奔向东城门。
两人减缓了马速,缓缓来到东翁城。远远一看,便看到李渠的师弟楚山(字秋池)正懒坐在城门旁的一个小木椅上睡觉。而城门处几个披甲执枪的士卒正有条不紊地查验进城的旅人。
随着两人骑马渐渐靠近,木椅上楚山似乎感受到了两人的气息,睁开睡意绵绵的双眼站了起来。
“见过柒叔、师兄。”他向两人行礼道。
林柒还礼笑道:“范夫子向郡守求了城门吏这个差事给你,本意是磨练你的性子,没想到秋池你在这也能偷得逍遥自在。”
一旁的李渠闻言亦笑。
“柒叔这话可严重了,小侄可担待不起。”
楚山将两人送进城门,省得浪费时间查看路引牌证。把守的士卒们也不敢多言。自从那日楚山发现了混入城中的妖童,士卒们便明白这个年轻的城门吏不仅是个修行者,而且心思细腻,根本不像表面上那么随意。
三人走在城门洞中,腾马上的林柒想起一事问道:
“秋池,有一事我想问问你。听闻那日妖邪进城,是被你发现的?”
“没错,是小侄。”
“可这符阵、镇门石兽当时都没有反应,你是怎么发现这妖物的?”林柒奇道。
楚山指了指两扇城门道:“是这城门提醒的我。”
“城门?”
“当时我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妖气,也没有一丝的真元波动。但当时的晨光照在城门的铜皮上,折过来一道璀璨的光。我注意到,随即看了一眼城门,就发现这城门铜皮上映着妖童的身影。”
柒叔听后,疑惑地驱马靠近城门,摸了摸这城门外的铜皮。
“能映出妖童的......影子?”他思考着,他也是第一次听说。
摸着摸着,他感到不对......
“这城门不是铜皮......是铜雀石。”
李渠恍然。铜雀石是较为少见的一种玄石,原本出产于南方,是随国蛮水郡的特产。此物对灵气甚是敏感,石料自身的颜色能随灵气转变,常被当做精密玄器的用料。
而这种石料又怎么被制成了城门的外皮呢?
“柒叔,夫子曾在讲解《玄物志》时提到过铜雀石,还说当年丹水郡初立,用的都是普通铜石。而五十年前正逢南疆群山中的蛮将作乱,东城门一度被攻破。”
“后来战事平息后,是当时的郡守夺了一名叛乱蛮将的法宝,练成铜料修补的城门。而那法宝当年用的便是铜雀石。”李渠说道。
一旁的楚山虽一旁点头附和,但其实上课嗜睡的他早就忘了范夫子曾经讲过的事情了。
“对灵气敏感的铜雀石,怎么映出妖童的身影?”林柒摸着下巴,喃喃自问道。
楚山拜别了两人,回了城门值守。而林柒与李渠牵马向城中的钟鼓楼方向走去。
“柒叔稍后您还回家宅中么?”
“不了,过会儿随便寻个店家吃口饭,等道宵禁了,汇同其他人巡城,查找妖物踪迹。”
“若柒叔您还没想好哪家店,长策倒是知道最近有家店,他家自酿的玉泉酒和蒸软膏鱼味道不错,不如我们同去。”
“我猜的要是没错,是安仁巷最外面那家何记食肆吧。”
“原来柒叔您早知道?”
“常听马队里的小子们说味道不错,那今晚先在那里吃罢。”
安仁巷离钟鼓楼不远,两人便先去了钟鼓楼,将两匹腾马交给驻守的士卒照看,步行前往何记食肆。原本只是隔了两条街,但沿路上遇到不少的熟人,向两人行礼问好,所以耽误了一些时间。
食肆的规模不大亦不小,两层的楼阁位于街巷一角,屋顶用了青苔瓦,屋角飞檐下瓦当似浪纹,装饰颇有旧时东齐的风格,让林柒颇有温馨之感。
“听说店主原是在即墨做酒肆生意,不知为何来了丹水开了家食肆,但手艺真是不错。”李渠说道。
李渠掀开店门幌布,一前一后两人进了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