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望山跑死马,潭州城虽然看着近在眼前,可实际上却隔着十几公里。
唐修带着沈悦一路快跑,终于赶在天黑城门关闭之前,赶到了城门口。
两国边境,关防检查必然是极其的严格,以前唐修也曾试图想混进城里,但却都没能成功。
这次有了沈悦这个修真者,再加上望月宗掌门的掌门令,关防兵将连脸都不敢看,直接放行。
虽说是进了城,但这城里其实和城外没有任何区别,放眼望去,依然是一片沼泽草地。
只不过是在城墙边上,多了座驿站,里面有供租借的马匹。
唐修大大方方地租了两匹枣红大马,和沈悦一路向北,顺着官道一路狂奔,一直到华灯初上,才赶到易河边上的驿站。
还了马匹,唐修和沈悦蹲坐在河边的黑石渡口,胡乱吃了几口干粮,填饱肚子。
唐修继续追问楚云门的底细,只不过沈悦从小在望月宗里长大,除了修炼,其他一无所知,这也是她第一次下山出远门。
唐修见沈悦神态不像作伪,转而问她关于修炼的事情。
说回本行,沈悦立即就变得活跃起来,事无巨细地说个不停,可惜唐修这个门外汉听得一知半解,烦躁不堪。
终于,一艘灯火通明的客船靠到岸边,沈悦才乖乖闭上嘴,还唐修一片清净。
这是一艘从楚国西南恩州开往潭州的商船,乘船的都是来往两城的商贾人士,唐修一踏上船,就听到客舱里传来悠悠的丝竹之声,再走近,饮酒欢笑声便扑面而来。
唐修招来船家,要了两间清静的客房,船家很是熟练地带着唐修两人绕过甲板,从侧面小门进了船舱。
船上的客房都是精打细算,用木板隔出来的小间,里面除了一张睡床,别无他物。
沈悦第一眼看到,还有些迟疑不敢进去。
唐修也懒得管她的小姐脾性,交了房钱以后,嘱咐船家到潭州内城以后,叫醒自己。
一路奔波,唐修已是累极,一挨床板,便昏天昏地地睡了过去,一直到门板敲响,才猛然惊醒。
开门一看,沈悦俏生生的立在门外,神清气爽,还换了身艳丽的新衣裳。
“潭州内城到了吗?”
唐修眨了眨迷糊的眼睛,船舱里静悄悄的,似乎已经没有人了。
“刚刚过了外城,其他人都已经下船,马上就到内城。”
沈悦的语气中难掩喜悦之色,但唐修却依然蹙着眉头。
事情似乎太过顺利了!
两人顺着船舱往外走,客舱的地面上一片狼藉,还没来得及打扫,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酒精混合着食物残渣的难闻味道。
走出船舱,正好碰到进来叫醒的船家,他的脸上挂着一丝怯意和歉意,生怕唐突了两位仙师。
唐修没有理会他,走上甲板,客船已经靠在岸边,码头上一高一矮两个穿着赤红色长袍的年轻修士正百无聊赖地聊着天。
唐修注意到,两人的长袍衣襟上都绣着“楚云门”三个金色小字。
两人看到沈悦疾步朝码头上走去,高个赶紧现身拦住,语气不善地问道:“你是哪个宗门的?招呼都不打就敢硬闯?”
沈悦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从腰间掏出掌门令,小心翼翼地递给对面,说道:“我是楚国东南望月宗的掌门,有事求见沈红裳老祖。”
高个修士原本只是想在外来修士面前逞个微风,却不成想,对面如此上道,连掌门令都递了上来,弄得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幸好矮个修士比较灵泛,眼睛一转,就落在了唐修身上。
“你一个凡人,到内城来凑什么热闹,还不赶紧滚回外城去!”
唐修听话辨音,马上反应过来,抢声答道:“我是这位仙师新收的弟子,暂时还没有开始修炼。”
高个修士趁机摆脱沈悦的尴尬,厉声呵斥道:“管你什么弟子,内城禁止一切凡人进入!”
“这……”
唐修万万没想到,一路过来顺畅无比,临近门口,却被两个小鬼拦了路。
小鬼?
唐修心里一动,前世的经验涌上心头。
赶紧把沈悦拉到一边,悄声问道:“你身上有没有带灵石?”
“灵石?”
沈悦被唐修的突然一问,弄得有些懵。
不过右手还是很乖巧地往腰间摸去,扯下一个绣花荷包,在唐修手掌上倒出一堆光彩夺目的六边形晶石。
“够了!”
唐修轻声止住,转身凑到矮个修士身边,把一半灵石往他手上一塞,低声说道:“这位仙师,看你器宇轩昂,将来大道之途必定畅通无阻。”
矮个修士把手缩回长袖之中,也不答话,眼神瞟到江面之上。
唐修转身凑到高个修士身边,又是同样一番运作,高个修士干脆把眼睛一闭。
唐修心里暗自一笑,这修真者也是人,是人就不能免俗。
拉了还在晃神的沈悦一把,两人登上码头,越过河堤,一条青石砌成的石板路沿着楚云山蜿蜒而上。
楚云门便在这楚云山的峰顶之上。
两人拾阶而上,走了大半天,终于来到一面光滑如镜的山壁旁,上面镌刻着“楚云门”三个大字。
穿过石壁,却是一片平坦的空地,无数修士的飞剑遁光,各种飞禽走兽,兽船飞梭,都停留在这里,安静地等待楚云门修士的召见。
唐修一眼望去,其中气度为筑基、金丹的不计其数,甚至连元婴修士,也能偶尔看见。
所有人都规规矩矩,随叫随到,丝毫不敢有半点行差步错。
沈悦向楚云门接引弟子报明身份和来历,便被安排在了散修等候区,这里的修士并非都是楚国一脉,衣袍五颜六色,一个个或坐或站,眼观鼻,鼻观心,悬浮在半空中静候。
两人找了个僻静地点,打坐等候。
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三天。
到最后,一个守备修士拿着递进去的拜帖,又递回沈悦手上,面无表情地说道:“老祖早有明言,她与望月宗的情分,早已在她的弟子沈献承死后就已经尽了。你们从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吧。”
“这……”
沈悦痴痴地接过拜帖,目瞪口呆,完全不知所措。
唐修暗叹一口气,虽然早有预感会是这样的结果,但是事实摆在眼前,还是难免失落。
“走罢!”
唐修拖着还在发愣的沈悦,走出山壁。
这时,她终于回过神来,身体一软,坐在地上,抱着膝盖,脑袋一起一伏,居然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而且,哭声越来越大,最后直接干嚎起来。
唐修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守在她身边,抬头往楚云山顶望去,上面峰尖如笔,雾气萦绕,云深不知何处。
石壁后的守备修士也听到了哭声,转了过来,怒视着唐修,便要张口呵斥。
话音未出,半空中突然一股威压降下,一道慵懒的声音悠悠传来:“堂堂一派掌门,在山门前哭哭啼啼,成何体统!你望月宗难道还嫌不够丢人吗!罢了罢了,带她们上山来吧!”
沈悦闻言,顿时转哭为笑,转变之快,让唐修都瞠目结舌。
守备修士用力瞪了沈悦一眼,放出一把飞剑,飞剑见风便涨,顿时变成一把宽约一丈的阔剑。
沈悦熟练地登上飞剑,唐修有样学样,也拙劣地跳了上去。
守备修士用手一指,飞剑便自主沿着山峰仰冲而上。
唐修听到耳边风声呼啸,却丝毫不觉得寒冷,沈悦放松地站在飞剑上,笑道:“我听门中的长老说,沈红裳老祖虽然性情如火,但是最听不得别人哭泣,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唐修心里一闷,他一直以为沈悦天性纯良,毫无心机,没想到一样的偷奸耍滑。
飞剑遁速极快,片刻之间便到峰顶,但是却不停歇,反而从侧面的一处山洞俯冲直下,一直钻到地底一处石门前,才戛然而止。
两人跳下飞剑,石门应声打开,沈红裳慵懒的声音再次从里面传出:“进来罢!”
沈悦握紧拳头,终于鼓起勇气,跨过石门。
只见石门里竟是一个地火池,池中熔浆翻滚,空气中热力逼人,火池中央,一个蒲团悬在空中,沈红裳便坐在蒲团之上。
唐修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一州之主的元婴修士,心里充满好奇,忍不住抬头看去,却只模模糊糊地看到她一身火红宫装,面容相貌却是怎么也看不清。
或许是个丑而又衰的老太婆吧,听说都有八百多岁了。
唐修在心底暗暗安慰自己。
“说吧,怎么回事?”
沈红裳的声音依然是慵懒的,但是却有一丝言出法随的真意,让人一听,就想忍不住将心中所想,尽数说出。
唐修赶紧收紧心神,闭口不言。
沈悦却是毫无抵抗之力,接连不断地将事情从头到尾复述了一遍。
等她说到商队遇到狼群,唐修挺身而出的时候,沈红裳突然冷哼一声。
唐修感觉如巨雷轰心,心神乃至灵魂都为之一震,整个人都瘫软在地,同时感觉一股大力,将自己摄住,凌空往她身边投去。
等飞到她身边时,一只纤纤玉手扶上了自己的天灵盖,绝大的吸力将自己的灵魂往体外摄去。
这种感觉?
搜魂术!